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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風(fēng)正好,沈惜言吹著吹著,慢慢起了些倦意…… * “小家伙,土匪窩到了?!?/br> 沈惜言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他揉了揉迷迷瞪瞪的眼,卻還沒忘記自己正和九爺較著勁兒,便下意識別開了臉。 小少爺居然還記仇呢。 九爺站在車外看樂了,二話不說把車?yán)锏纳蛳а员Я顺鰜?,嚇得人吱哇亂叫,九爺趁人不備松開手,沈惜言一個沒站穩(wěn)又倒回九爺懷里。 “你……”沈惜言剛要生氣,眼前卻毫無預(yù)兆的一片豁然廣闊—— 綿延幾里的曠野上繁花搖曳,遠處拔群的山巒被吞沒在翻滾的云中,所有風(fēng)過之處,皆如一氣呵成。 沈惜言被這前所未見的景致震撼到了,只覺渾身都變得無比通暢,折磨他十天半月的心病也驟然消散得仿佛從沒來過。 那一瞬,他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傳入他胸腔的另一個心跳,與他的共鳴。 他大口喘氣,貼著九爺胸口仰頭道:“這里還是京城嗎?” “當(dāng)然,只是鮮少有人涉足,不然景早沒了。” “那你又是如何尋得如此寶地的?” “這是我少時常來的地方,不痛快的時候就拎上兩壇好酒到這兒看云看天。” 沈惜言驚訝:“九爺也有許多煩心的時候?” “可比你想的要多。”趙萬鈞用手點了一下沈惜言的鼻尖,“我記得你最愛花,今晚便把花兒也一并看了吧?!?/br> 沈惜言望著九爺,透亮的眼珠骨碌碌轉(zhuǎn)了幾下,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推開他跑到花叢邊上:“看,當(dāng)然要看,花代表羅曼蒂克,是世上最好看的?!?/br> 沈惜言跑得雖快,粉紅的面頰卻沒逃過趙九爺?shù)难邸?/br> 沈惜言看花,他看沈惜言,的確都是賞花。 趙萬鈞把車?yán)锏膬蓧屏喑鰜恚骸昂染茊???/br> 沈惜言摘下一株滿天星道:“酒杯呢?沒有酒杯怎么喝?” 趙萬鈞從前結(jié)交的多是鐵骨錚錚的爺們兒,若是軍隊里有哪個男人問了這種問題,鐵定會被譏笑到明年,可沈惜言不同,他不是泥做的,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人間煙火氣,任何時候都不忘端著金貴的少爺架子,也正是這樣的他,才叫趙萬鈞初見時分便起了“染指”的心思。 “看好了?!?/br> 趙萬鈞將其中一壇拔了酒塞,抓著邊緣一仰首,那晶瑩的酒液便混著月色落入口中。 沈惜言頭一回見人這般喝酒,如此月下暢飲,他頓覺瀟灑至極,立刻心癢難耐地向趙九爺討酒:“九爺快給我,我也要來!” 趙萬鈞正打算把另一壇替沈惜言開了,誰知沈惜言卻直接奪過他喝過的那壇。 沈惜言學(xué)著九爺?shù)臉幼油谥械咕疲瑳]控制好力道,一半都順著下巴流下,淌入衣領(lǐng)深處。 沈惜言喉結(jié)急促地滾動,斑駁著晶亮的酒液,趙萬鈞眼色暗了暗,還是伸手替他接了大半。 沈惜言還沒試過如此不拘小節(jié)的飲酒方式,一時興奮,沒喝兩口就嗆到了。 九爺笑著問:“還來嗎?” 沈惜言揩了把嘴角,胳膊一伸,把酒遞到九爺面前:“來!” 九爺接過,仰頭飲了一口,又被沈惜言搶走……二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不一會兒就喝完了兩壇桂花釀。 “九爺,我有點兒熱,你熱嗎?”沈惜言扯著衣領(lǐng),讓風(fēng)灌進去。 “這么大的風(fēng)還不夠你吹?金陵的夏天應(yīng)該比這兒熱的多吧。” 沈惜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原地叉腰轉(zhuǎn)了兩圈,跑到車前取下掛在車上的燈籠,手往燈籠里伸,又被燙得嗷嗷叫。 “哎,干嘛呢。”趙萬鈞趕緊抓起沈惜言的手檢查了一下。 “我想把燈芯拿出來?!鄙蛳а赃€想伸手去拿,被九爺擋住。 “我來?!?/br> 九爺沒問沈惜言原由,幫他去掉燈芯,將燈籠還到他手上,他拿著燈籠紙看了看,忽然轉(zhuǎn)身,毫無預(yù)兆地闖入了花叢中,四周驚起一片慌亂的螢火。 霎時間,繁星如沸。 連九爺都沒反應(yīng)過來。 沈惜言太猴急了沒站穩(wěn),在花叢里撲騰了兩下,回頭喊道:“九爺,你過來啊,快點兒!” 小少爺發(fā)令,九爺哪有不應(yīng)的理?他立馬大步踏進花叢,手還沒抬呢,就被沈惜言一把抓住了…… 朗月當(dāng)空,流螢作星辰。 整整一個鐘頭,沈惜言牽著趙九爺?shù)氖?,游遍姹紫嫣紅,上躥下跳撲了滿滿一燈籠的螢火蟲。 若是有人恰巧路過,瞧見威嚴(yán)冷傲的少帥竟在花叢幫個半大小孩兒抓螢火蟲,怕是要驚得打跌。 趙萬鈞自打被趙司令收為義子,扛過槍炮,闖過彈雨,卻從沒被人這樣鬧騰過,差點兒就吃不消了,他印象中的沈惜言弱不禁風(fēng),今晚卻突然性情大變,好在沈惜言自個兒也累了,終于歇了下來。 趙萬鈞刮掉沈惜言鼻尖的汗珠:“玩兒夠了?” 沈惜言搖搖頭,盯著手里的燈籠,過會兒又仰頭看天,趙萬鈞也跟著看,天邊只有云和月。 沈惜言看了半晌,忽然伸長胳膊,跳起來像是要夠什么東西。 “小東西,又干嘛呢?” 趙九爺一把將沈惜言困在雙臂中,讓他只能在自個兒懷里蹦。 “星星摘完了,我要把這好花好月也摘,摘下來,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