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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完結(jié)章 黑色轎車一路風(fēng)馳電掣,速度太快,沈惜言被晃得七葷八素,下車后,沈惜言站在大樓前有些找不著北。 趙萬鈞沒給他緩神的機會,直接握住他的手,把呆愣的小少爺拉到了樓里的結(jié)婚登記處。 登記員翹著二郎腿看報,頭也不抬道:“來領(lǐng)證?自個兒填上姓名、籍貫、出生日期?!?/br> “九……”沈惜言一把抓住趙萬鈞的衣袖,卻被他輕輕按住了嘴。 趙萬鈞執(zhí)起筆,二話不說在紙上簽下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然后把筆遞給了沈惜言。 沈惜言暈車一路本來就沒緩過來,此時更是被趙九爺此番荒唐大膽的舉動嚇傻了,好半天才顫巍巍接過筆,卻只是握在手里,不敢落下分毫。 他遲疑地看向趙萬鈞,一眼落入了對方堅定的目光中,瞬間被裹上了一身最堅硬的鎧甲。 沈惜言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趙萬鈞”旁邊端端正正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極為鄭重,似表千言。 待沈惜言寫完,趙萬鈞把東西推到登記員面前。 登記員拿起來一看:“趙萬鈞……九,九爺?” 他著急忙慌地起身,一看,居然真是九爺!再一看,后邊兒跟著個男人。 登記員一掃方才的敷衍,立刻笑開了花兒:“喲,九爺您來辦證啦?” 趙萬鈞抬抬下巴:“嗯,辦吧。” 登記員有些為難道:“九爺,拿證還得夫人在場才成。” 趙萬鈞牽起沈惜言的手,把躲在后邊害臊的人拉到跟前:“瞧好了,這位沈惜言先生,就是我的夫人?!?/br> “???”登記員大張著嘴巴傻眼了。 男人和男人擺到明面兒上談情說愛已經(jīng)夠驚悚了,然而比這更驚悚的,是男人要和一個男人領(lǐng)結(jié)婚證! “九爺,您跟我這兒開玩笑呢吧?” 趙萬鈞聲音一沉:“放屁,誰跟你開玩笑了?” 登記員抖了三抖:“可是,可是沒哪條規(guī)定說男人和男人也能領(lǐng)證啊……” “以前是沒有,打今兒起就有了。” 趙九爺說完,把腰間的槍拍在了桌上,嚇得登記員差點兒尿褲子。 “蓋章,別讓它替我說第二遍?!?/br> 這世上沒多少人有膽子在槍口下放肆,更何況眼前這位是趙九爺,趙九爺說一,誰還敢說二? 登記員心說自個兒真是倒霉催的,今兒不替人代班就沒這事兒了。他天人交戰(zhàn)了許久,還是從抽屜里拿出印章,一雙手抖得趙萬鈞實在看不下去了。 趙萬鈞直接奪過印章,打開,重重蓋在了結(jié)婚證上。 沈惜言偷摸湊到趙萬鈞耳邊,擔(dān)憂道:“咱們這算是史無前例了吧,從今往后,可就是歷史的笑談了,我倒無所謂,無功無過沒人記得我,可你一世英名——” 沈惜言話還沒說完,便被趙萬鈞打斷。 “放心吧小家伙,敢笑我的人這會兒還沒出生呢,我趙萬鈞不信鬼神,身后事也自然與我無關(guān)?!壁w萬鈞握住沈惜言的手,柔聲道,“我與夫人坦坦蕩蕩恩愛一世,不比那些為了留下虛名裝模作樣,屁都沒撈著的人快活?” 沈惜言點點頭,覺得趙九爺說得很對,趙九爺好像說什么都是對的。 二人這廂執(zhí)手咬耳朵,忘了收槍,登記員沖著槍口干瞪眼,在一旁急得直抹汗:“九,九爺,蓋完章就可以了。” “等等?!?/br> “有問題嗎?”沈惜言問。 趙萬鈞拿起證書橫豎看了會兒,再次提筆,在填寫賀詞的空白處寫下“雖千萬人,吾往矣”七個字,然后將證書交到沈惜言手上,仿佛把畢生的諾言都獻給了他。 登記員不當(dāng)心瞥了眼,心說趙九爺不愧是趙九爺,從頭到尾都不走尋常路。人家證書上的賀詞都從《詩經(jīng)》里摘出的情詩,頭一次見到寫醒世恒言的。 沈惜言像踩著棉花,腳步虛浮,直到坐進車里都還沒緩過神來,他最多只敢在奶奶面前偷偷娶九爺,九爺?shù)购茫苯犹蜆屴k證。 沈惜言在窗邊蕭瑟的秋風(fēng)中搓搓手,揣著袖口道:“這個證只有咱倆認,祖宗不會認的,你入不了我家的門宗,死后也沒有祠堂容身?!?/br> 正所謂樹高千丈,葉落歸根。 身后沒有容身之所,就是那枝繁葉茂的大樹怕也難堪。 沈惜言浸yin西洋文化多年,骨子里卻丟不掉某些傳統(tǒng)的觀念,他自己倒無妨,他只是為九爺擔(dān)憂。 可趙萬鈞聞言,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老子本就是空手來這世上的,到死也只有你一個蓋戳兒的親人。我不入誰祠堂,也沒有祠堂可入,百年之后你在心里給我留塊地,我埋那兒就行了?!?/br> 沈惜言心臟猛跳數(shù)下,眼眶一熱,趕忙望向窗外的盛景,嘟囔了一句:“行了,別說這些不吉利的了?!?/br>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某本詩集的扉頁上寫下的八個字:生于混沌,死于浪漫。 所以,能得此一人心,他還在怕什么呢? 最終沈惜言還是做好了和陸堅石去法蘭西的決定。 臨別那天,趙萬鈞沒多說什么,贈了沈惜言一個吻,還有一段長風(fēng),從此無論山高水遠,無論人世疾疾,抬頭有皎月輪轉(zhuǎn),低頭有浮光掠影,往前看,是百態(tài)生姿,是一往無前,是滿腔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