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上前一步，幫他一起打牛奶。

    殷旭道：“今日陽光好，我想約你去踏青?！?/br>
    齊庸凡擺擺手，“等我先忙完再說，最近生意不好做?！?/br>
    殷旭張口欲言，終究什么也沒說出來，靜靜地站在他身側，看他不停地從桶里打出一瓢白色的奶液，小心翼翼地倒入竹筒之中。

    若是他的同窗知道當年的狀元郎，如今竟淪落到在鄉(xiāng)鎮(zhèn)打奶的地步……怕是無比震驚。

    猶記得齊雍考中進士那一年，京城桃花開得正盛，亦是暖洋洋的開春時節(jié)。

    少年也是早春般的年紀，一身飄逸白衫，騎著高頭駿馬打街而過，敏捷地躲開無數(shù)女子投下的鮮花香囊。

    而他穿著繁瑣笨重的黃鵝女裝，梳著宮里嬤嬤編的據(jù)說時下最流行的發(fā)髻，坐在酒樓的窗邊，扶著木欄，遠遠地望過去。

    貼身宮女悄悄附在他耳邊道：“公主，那便是皇上為您挑的駙馬爺，看著可俊了?！?/br>
    他面無表情地俯視街上的一切，冷漠地勾起嘴角，“好一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br>
    宮女聽不出他的話外之音，高興地附和道：“是呀是呀，比淮尚書的三公子還好看呢……”

    淮家三公子是父皇為他挑的上一任預備駙馬爺。因不久前傳出他夜宿青樓的消息，很快被父皇從未來女婿名單上劃去。

    不多時，少年路過酒樓門前，挺直脊梁，衣袂翩翩，風光無限。

    他有些嫉妒，某些幽暗在心底滋生。憑什么少年能上金殿，打馬過長街……而他卻只能以一介女子的身份，在深宮中茍且？

    殷旭從未想過嫁人。他本是男子，不甘命運，祈望在這宮闕萬千中闖蕩出一條生路。他擔心假扮女子會被發(fā)現(xiàn)，從小吃了藥，隱藏喉結，穿胸衣，將生來如利刃般的劍眉削成了細細的柳葉眉……

    所以父皇一次次做媒，他一次次私下破壞。

    若是這少年不做駙馬爺，應該會得到父皇的重用，從而在朝中步步高升，沉浮宦海。

    然而，因他的一念之差，少年的命運就此改變。

    ……

    春天的天猶如巫女的臉，起伏不定，說變就變。眨眼間下起了瓢潑大雨，待齊庸凡忙完店里的事，踏青亦只能作罷。

    昏昏欲睡的午后，店內(nèi)空無一人。殷旭尋了個角落坐下，買一碟小食與一壺酒，悠然自得地酌飲。

    齊庸凡拿毛巾擦了擦手，在他對面坐下。

    殷旭環(huán)視店內(nèi)一圈，道：“齊兄，往后你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br>
    齊庸凡不清楚時政，仍懷揣著一絲僥幸，“聽說皇上明年還要再征高麗，這一回若贏了，想必就不會再那般興師動眾了吧？”

    殷旭搖搖頭道：“非也。齊兄難道不知北有高麗，西下有蠻夷之奴，邊境匈奴時常sao擾搶掠。況且大殷之國力，已無法再支撐一次大戰(zhàn)?！?/br>
    這番話猶如石子投入湖水，齊庸凡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莫非亂世要來了？

    喂，那他暴富的夢想豈不是就此泡湯……

    “不過大殷底蘊尚在，不至于馬上支離破碎?！币笮裨掍h一轉(zhuǎn)，道：“況且朝野之上，能臣虎將尚在，說不定還有轉(zhuǎn)機。”

    齊庸凡臉色稍霽，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真希望能換個明君，還大殷盛世?！?/br>
    如此他才能將分店開遍天下，多多賺錢。

    殷旭摩挲著酒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齊庸凡想了想，又有些苦惱。既然皇帝還要再打高麗，那肯定會再次征兵。而這次青壯年都已被抓得差不多了，下一次恐怕就會落到他們這些未成年的祖國花朵身上……

    他花重金來古代可不是為了去當兵！

    他試探道：“殷兄，若是再次征兵，你我是否會被……”

    “我自有法子?！币笮翊驍嗨溃骸拔铱勺屇闾舆^兵役一劫?！?/br>
    殷旭這人說話雖總那么平淡，仿佛沒什么感情起伏，但聽在齊庸凡耳朵里，卻平白添了幾分溫度。

    他感激道：“若真如此，以后你的三餐我都包了。”

    殷旭哂笑道：“你怎天天想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