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非敵松了口氣。

    他的手指在早已凝固的血跡上摩挲了片刻，這才將衣擺裹回宿殃身上，把他抱上床鋪，用厚重的棉被蓋嚴(yán)。

    這天晚上，顧非敵幾乎沒有睡覺。

    他就著燈光在床邊盤坐入定，內(nèi)力恢復(fù)后，便鉆進被窩幫宿殃暖身——宿殃的體溫依舊沒有恢復(fù)，人也陷入昏迷一直未醒，顧非敵不敢大意。

    直至朝陽初升，漸漸點亮天穹，顧非敵再次去摸宿殃的手時，指尖觸到的不再是那種極為不祥的冰冷。

    顧非敵終于放心了。

    他幫宿殃將被角掖好，轉(zhuǎn)身下樓。

    房間內(nèi)依舊沒有人在。

    顧非敵借著陽光，仔仔細(xì)細(xì)將這處房屋搜尋一圈，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通往小玉樓的路。

    最后，他站在書案前，低頭看向案上放著的一套心法書籍。

    “丹羽梧桐？”顧非敵喃喃念出書冊封面的四個字，伸手輕輕翻開扉頁。

    只看了這套心法總章的前兩行，顧非敵便心頭劇震，也不管有沒有征得這間房子主人的同意，直接將書捧在手里，細(xì)細(xì)讀了下去。

    他沉浸在書中，絲毫沒有注意到時間流逝，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他才如夢初醒。

    “這套《丹羽梧桐》是正陽派內(nèi)功心法，我花費數(shù)年才創(chuàng)出，剛剛完成，便被你瞧見了?！?/br>
    聽顧非敵猛然回頭，手中書冊差點掉落在地，卻被一只小鳥兒飛快銜住，送到斜靠在偏廳門口的綠衣女子手中。

    顧非敵的目光落在那只停在綠衣女子肩頭的小鳥兒上，片刻，他頷首抱拳，行禮道：“師尊。”

    青波受了禮，笑道：“你能來到這個地方，也是你的機緣。”

    顧非敵一愣，卻并沒有問是什么機緣，而是立刻道：“師尊，宿殃也在這里，他的身體有些異樣，不知您能否……”

    “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他的功法偏清寒，又曾在寒潭中運功試圖維持體力，寒氣入體無法排出罷了。”青波道，“你已經(jīng)幫他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等他醒來，反倒會因禍得福。有這一縷寒潭冰魄在，他將來修習(xí)寒性功法就會事半功倍。”

    顧非敵沉默片刻，道：“可他至今未醒，我實在擔(dān)憂?！?/br>
    青波看了他半晌，笑道：“你倒是關(guān)心他。”

    顧非敵垂眸不語。

    青波道：“宿殃出身殷曇神教，中原武林稱它為‘魔教’，并且一直想要除掉它。你卻為什么……肯一路背著他，徹夜照顧他？難道你沒有想過任由他死于冰魄作祟，借此除掉中原武林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大患嗎？”

    聽到這句問話，顧非敵不禁皺了皺眉。他答得毫不猶豫：“小玉樓內(nèi)不談江湖勢力，宿殃是我的同窗，我怎可能棄他不顧？”

    青波又問：“如果將來你兩人出師，回到江湖，再見面卻要刀劍相向，拼個你死我活，你又會怎么做？”

    顧非敵愣了一瞬。

    隨即，他低垂眼睫，神色也變得極為嚴(yán)肅。

    “若他真的如江湖傳言那樣，jian|yin擄掠、肆意妄為，我必不會手下留情?！鳖櫡菙车馈?/br>
    青波笑了：“可他在玉鑒潭中救過你?！?/br>
    顧非敵斬釘截鐵：“我賠他命就是?！?/br>
    “那如果，他并沒有燒殺搶掠，也沒有做任何壞事，只不過與你陣營敵對，立場不同，卻要和你生死相搏……你又會怎么做？”青波饒有興致地笑著問。

    顧非敵張了張嘴，一時答不出來。

    半晌，他悶聲道：“師尊，宿殃他……或許身不由己?！?/br>
    青波訝異：“嗯？”

    顧非敵卻垂著眼睛不說話了。

    青波眨了眨眼睛，忽地想起什么，不由得笑了出來。

    她斜睨著顧非敵，懶懶道：“當(dāng)年魔教教主在中原橫行無忌，曾收用許多男寵孌侍，因此有傳言說……他功法奇特，需夜夜與爐鼎雙修才可練成……”

    顧非敵倏然抬眼看過去，神色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