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伴隨著呼嘯的風(fēng)聲，趙慕青聽見肖毅驚駭?shù)暮鹇暋?/br>
    凹凸不平的墻面形成阻力，震得她的手又麻又痛，幾乎握不住刀柄。不久前擦破皮的手掌再次裂開，滲出血水。

    電光火石間，直到下墜的態(tài)勢突地一頓，想象中落地時的劇痛沒有襲來。

    她睜眼，竟看見肖毅用身體接住自己，承受了大部分力道。因為這難以承受的重力，他緊抿著唇，咬牙發(fā)出一聲悶哼。

    “肖叔叔！”趙慕青連忙爬起來。

    肖毅用劍撐在地上，緩緩支起身體，嘴角滲出血，搖頭道：“沒什么大礙。”

    她手足無力，想去扶他，又怕碰到他的傷痛處。

    肖毅抬眸，冷冷望向城墻。

    城堞上的褚決明也低頭看著他們，抬手下令：“放！”

    頃刻間，箭矢亂飛，破空而來。

    雨幕茫茫，只聽見利器穿透空氣的銳響，混著狂躁的風(fēng)聲。

    肖毅也無暇顧及身上的傷了，急忙和其他人合圍到一起形成嚴(yán)實的抵御，劈開從頭頂飛來的箭簇。

    本想試著沖破這片箭雨，奈何實在密不透風(fēng)。

    漸漸的，被劈落的箭矢竟堆了有一座小山高。盡管如此，連綿不斷的箭雨未見消減之態(tài)。

    褚淵對褚決明已經(jīng)不再信任，而且兩人彼此清楚再沒有必要演戲下去。

    褚決明的目的顯而易見，他一開始就不是想要賬本，而是故意引他們過來一網(wǎng)打盡，最后反咬一口他們是跟西羌有關(guān)系，把情報泄露給西羌的人。

    這樣，他才能名正言順地在天下人面前做事，順便把褚淵拖下水。

    趙慕青盡量挨著肖毅，縱使這侍衛(wèi)們武藝高強，終究不是長久之策，假如他們體力消耗過度，稍有不慎就會亡命。

    “肖大哥，你帶著公主先走！”眼看大家行動陷入遲緩，甚至有人手臂、腿上中了箭，一個侍衛(wèi)邊喘著粗氣邊大聲說道。

    “不，我若走了，你們怎么辦！”肖毅揮劍劈開箭矢。

    此刻他臉色蒼白如紙，額頭流下來的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

    侍衛(wèi)們急切地懇求：“肖大哥來此不就是為了救公主嗎？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她再次身陷囹圄？”

    肖毅說不出話來。

    “懇請肖大哥先帶公主離開！”陸陸續(xù)續(xù)的，其他侍衛(wèi)也勸解起來。

    “我們會想辦法脫身的，如果這時候肖大哥和公主不走，再跟他們耗下去，就誰都走不了了！”那個侍衛(wèi)再次催促。

    趙慕青眼睛被雨淋得有些發(fā)酸，視線開始模糊，心里也焦慮不安。

    褚決明動了殺機，是鐵了心要把他們射死才罷休。眼下情況不利，就算抵擋得了一時，也無法經(jīng)受住車輪戰(zhàn)。

    片刻后，肖毅將她抱起來放到馬背上，牽起馬韁沉聲道：“公主，坐好了！”

    鼻尖嗅到血腥的味道，趙慕青才看見他的肩胛處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支箭，她失聲道：“肖叔叔，你受傷了?！?/br>
    “要不了命，”他往后看了眼，咬牙道，“我命令你們活著回來！”

    “好，我們一定會的！”

    眾人合力將二人圍在中心，艱難向?qū)m門方向移動。羽箭亂飛，侍衛(wèi)們揮舞著手中的刀，奮力把那些箭擋開。

    像是猜到他們的意圖，箭雨變得更猛烈，齊齊朝著中間的趙慕青和肖毅射來。

    褚決明是想逼他們退回箭陣。

    肖毅用身體和雙臂將她遮住道：“公主請伏低點，我一定帶你出去！”

    趙慕青明白他是想安慰自己，沒有誰知道該怎么才能解決困境，只是盡力沖出包圍，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一個侍衛(wèi)倒下了，另一個侍衛(wèi)接著倒下……地上的泥漿與血水融合淌了一地，被雨水沖散。

    她心痛難言，他們是為救自己死。她不想做躲在背后的人，也寧愿與他們拼死戰(zhàn)至最后。

    褚決明想殺她，更想殺肖毅，但本來早該出現(xiàn)的人，本來可以改變這個局面，本來最能夠阻止的人……褚淵卻沒有出現(xiàn)。

    他難道真是默許這件事，默許褚決明和孫文直為所欲為？

    她不敢想，越想越痛。

    肖毅身體微微震動，盡管極力忍耐，嘴里還說溢出幾聲悶哼。

    余光瞥見他衣服慢慢被血染紅，趙慕青想看看，他卻不讓她側(cè)身，只壓低聲音說：“不要回頭?！?/br>
    趙慕青目光渙散，看什么都迭著影子。大雨淋著頭，腦子里也像在下著雨，一片混沌。

    終于沖出箭陣，肖毅夾緊馬肚，揚起鞭子抽下去，黑馬風(fēng)馳電掣狂奔在雨幕中。

    蹄聲狂亂，所過之處，泥水高高濺起。

    轉(zhuǎn)過一街又一街，疾馳許久，眼見城門近在咫尺，趙慕青稍稍松了口氣：“我們出來了，安全了。”

    話音剛落，只聽砰一聲響，肖毅突然從馬上摔落。

    她心里一緊，來不及勒馬也直接跳下去，摔倒在泥漿里。

    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躺在地上的肖毅，她踉踉蹌蹌跑過去，將他半扶著坐起來。

    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充斥心頭，而在觸及他的背時，差點暈厥。

    他的背上插著幾支箭矢，嵌進皮rou里。

    趙慕青震驚地跪在泥濘里，手摸上那些箭桿，抖得不成樣子。

    難怪……難怪肖毅不要她回頭。

    她甚至不知道這時候該干什么，語無倫次道：“肖叔叔，痛不痛？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扎得不深，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找全都城最好的大夫！”

    “別怕，我不痛。”肖毅臉色慘白，嘴唇卻變成烏青色。

    “我?guī)湍惆纬鰜?，拔出來止血就好了。?/br>
    趙慕青慌亂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想要把手心可憐的溫度傳遞過去，好讓他多一分生機，卻發(fā)覺自己也冷如冰霜。

    “沒用的，”肖毅搖了下頭，眼神平和，“箭上有毒。”

    胸腔里好像被錐子鑿著，痛得難以呼吸。趙慕青死死咬住嘴唇，說不出來話來。

    他忍不住咳了咳，吐出一口血。

    她抬手去擦，擦干凈了，又涌出來。滿手是血，分不清到底是他的，還是她的。

    “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還有！”

    肖毅強忍痛楚道：“公主！”

    手頹然一松，趙慕青呆跪著，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大滴大滴滾落。

    “肖叔叔，不要死，你不能死！”

    沉默片刻，肖毅好像恢復(fù)精神，凝視著她道：“公主，對不起，肖毅之前一心只想著復(fù)國，將公主置于危險之中而不自知……我走了一條最不明智的路，我以為我能掌控住褚決明……”

    他咳嗽兩聲道：“但我錯了，我的籌碼只有賬本，可是他的籌碼卻很多……包括，包括公主在內(nèi)……”

    趙慕青拼命搖頭。

    “希望……希望公主……不要再為以前的事所累，也不要把它再背負在身上。先帝已經(jīng)走了，你……你要好好活著……”肖毅眸光轉(zhuǎn)暗。

    手從她的手間驟然滑落，垂向地面。

    雨慢慢小了，天地萬物靜靜的，只有風(fēng)聲一遍遍拂過耳朵，吹亂了黑發(fā)。驟雨初歇，烏云散去。

    身體沉重得好似要垮下去，明明霞光萬丈，趙慕青的眼前卻模糊不清。沐浴著雨后暮色，不知道是一刻，兩刻，一個時辰，還是更久……

    身后響起腳步聲，有人駐足停下。

    “小青兒?！彼吐晢镜?。

    ——

    還有幾章大結(jié)局，正文沒車了，有車也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