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碧魄嘁喑聊季?，悶聲應(yīng)。

    明明真正該被好好擁抱的是棠糖。

    被溫暖地、用力地?fù)肀А?/br>
    可是……現(xiàn)在卻是她被慢聲細(xì)語地安慰著。

    唐青亦的心里升騰起微末的自棄。

    隨之而來的，是尖銳的后怕，讓血液里的刺痛鮮明起來。

    沒有遇見她的棠糖，還沒有擺脫陸千蘭的棠糖，借宿在叔叔家的棠糖……

    她是因為什么，休學(xué)了一年？

    她這么羸弱、乖怯，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誰都可以傷害她。

    ——她……她該有多怕。

    那個時候的自己，為什么不在棠糖的身邊。

    反倒是……讓棠糖，獨自在絕望與無助中掙扎了四年，最終羞怯欣喜地站在她眼前。

    .

    男生發(fā)現(xiàn)唐青亦與棠糖更為親密了。

    即便唐青亦一如既往的清冷，寡言，哪怕對著棠糖都不曾露出一星半點的微笑。

    但……她們之間的氛圍，正在悄無聲息地變幻著。

    那是一種很難以言喻的感受。

    用顏色描繪，或許是冷淡的薄荷綠打了薄薄的底，緋紅、橙橘的高飽和度浮色一天天透染，愈發(fā)濃郁、鮮亮。

    唐青亦主導(dǎo)著這樣的變化。

    雖然，變化來得緩慢而悠長，但并非無跡可尋。

    棠糖對唐青亦一直有種令人費解的崇拜與感激，她在唐青亦面前總會表現(xiàn)得柔軟又活潑，好似這樣便會更加討喜一些。

    唐青亦接受并且放任這樣的感情，偶爾給予回應(yīng)。

    可最近，大抵是從前些日子那個溫柔的擁抱起，唐青亦像是一池被撥弄的死水，鮮活起來。

    她將注意力放在棠糖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手里的書越讀越慢。

    她開始不斷釋放一些訊息，用拙劣的簡單對話，或是貧乏的身體語言，暗示棠糖，她在需要棠糖。

    唐青亦的神色矜持平靜，面上絲毫不顯。

    但男生察覺到她的眼神越來越溫柔，一點點融化，似乎仔細(xì)聽，便能聽到滴落聲。

    “我不想做早cao?！鼻白奶魄嘁嗦曇舻?/br>
    “早cao會計入考勤。”棠糖勸慰，“今天的天氣很好，在外面待一待會很舒服?！?/br>
    唐青亦的聲音冷了冷，“人多?！?/br>
    “那我們兩個稍微慢一點，等大家在cao場上整隊，再下去，這樣好不好？”

    兩人并未察覺，但棠糖的口癖有漸重的趨勢。

    她已經(jīng)很習(xí)慣地用“好不好”這樣的詞匯與唐青亦進行交流，語氣溫柔和軟，尾調(diào)浸著甜意。

    男生上一次聽見類似的口吻，是在大嫂哄他三四歲的侄女不要鬧別扭的時候。

    只是棠糖的聲線要細(xì)軟一些，也更為耐心。

    唐青亦有些拿棠糖沒辦法的樣子，她與女孩對視，最后卻道：“你上周說，育才樓的石榴快開花了。”

    “嗯。”棠糖彎了彎眉眼，“等做完cao，我們可以順便去那里看一看。”

    “……石榴花會開得很漂亮?！?/br>
    灰褐的樹干旁生光滑的枝條，枝頂或葉腋捧著石榴花苞，一樹熱熱烈烈地綻放，仿若燃燒的橙紅色火焰。

    男生聯(lián)想起他昨天經(jīng)由育才樓看見的光景。

    自然而然地，他的眼前也想象著。

    ——白皙纖細(xì)的指尖，覆著薄透的瑩潤皮膚，珍惜而好奇地觸了觸花的瓣葉。

    新綠的細(xì)枝隨之顫顫巍巍地晃了晃。

    應(yīng)當(dāng)是綺麗而美好的。

    .

    返校領(lǐng)回獎狀與尺厚的作業(yè)，暑假才算是正式開啟。

    走出校門，學(xué)校不遠(yuǎn)站了不少發(fā)傳單的男男女女，混跡于家長中，多是尤克里里教學(xué)班、高三沖刺復(fù)習(xí)、防身術(shù)幾類。

    唐青亦牽著女孩從人群中過，等上了車，才看見棠糖手里已經(jīng)捏了厚厚的一沓。

    “他、他們的動作太快了，就這么……塞進我手里……”棠糖也意識到自己的性子綿軟，也太過于不善與人打交道。

    唐青亦五官精致，纖瘦高挑，氣質(zhì)冷而沉靜，那些人只敢禮貌地詢問，被拒絕后便訕訕地走到一邊。

    而不是像對她一樣。

    棠糖抬眼去瞧唐青亦。

    “下車后，我會及時扔掉傳單，整理干凈的?！?/br>
    唐青亦的眸色動了動。

    她蹙眉，“不及時也不會有什么干系?！?/br>
    棠糖回憶著這句短促簡單的話，慢慢咂出了被在意和放縱的味道。

    暑期，商場可以做的零工多了起來。

    棠糖捧著一本記名冊，站在一樓，躊躇地問詢別人是否有所需要了解某某公司的某某活動，留下姓名及號碼即申請會員成功。

    唐青亦坐在不遠(yuǎn)處的休息區(qū)，手邊放一杯純奶，或是翻閱一旁閑置書架的舊報，或是嘗飲料……視線總是時不時在女孩身上兜繞。

    她陪著女孩。

    棠糖的工作大大縮減了唐青亦與她近距離相處的時間。唐青亦為這樣的變動感到焦躁，但并沒有提出反對——

    即便……倘使她心有不滿，女孩想必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來滿足她。

    唐青亦是她的最高準(zhǔn)則。

    可唐青亦尊重棠糖的意愿，只建議工作時長不要超過六個小時。

    ——因為，她想棠糖陪她散步。

    晚間，夕陽在云層掀起燦金色的浮浪，襯著紅艷的云絮，掛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