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糖這么輕，趴伏在她頸側(cè)，蜷在她身前，比一只貓重不了多少。

    良久的靜寂后，唐青亦耳邊驟然響起細(xì)細(xì)的嗚咽。

    起初只是輕輕的，須臾，有了聲勢(shì)，依舊不鬧人，最后衍為略帶了些尖銳的哭腔。

    棠糖哆嗦著摟緊唐青亦，一邊哭，一邊掉著眼淚。

    唐青亦很熱，她卻像怕冷。

    “棠糖，怎么了？”唐青亦抬著棠糖的下頷。

    棠糖馴服地順從她的力道。

    唐青亦看清了。

    棠糖的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睜不開，半張臉都是眼淚。

    眼尾潮紅，鼻子也是，唇柔潤(rùn)濕軟。

    她哭得可憐。

    “唐……青……亦……”棠糖上氣不接下氣。

    這讓唐青亦想起多年前的棠糖。

    還沒有工作的棠糖。

    怯生生做她小尾巴的棠糖。

    “做噩夢(mèng)了嗎？”唐青亦想要抽兩張紙巾，但棠糖抱得實(shí)在緊，只得作罷。

    她用手指揩拭棠糖的眼角。

    棠糖啪嗒啪嗒掉眼淚，搖頭。

    她的眼睫顫得厲害，撲簌簌仿若瀕死的蝶，繃著細(xì)細(xì)的弓弦。

    唐青亦捧著她的臉，吻她的眼瞼。

    棠糖腕部的桃核印在唐青亦的手肘。

    兩人都停了停。

    唐青亦抬眼望進(jìn)淺色的眸。

    被柔軟的視線碰了碰，唐青亦這才意識(shí)到，棠糖是在開心。

    那種慶幸的、純粹的歡喜，正溫柔而洶涌地盈在棠糖的眼。

    唐青亦看得難過起來。

    她的心口滯悶，唐青亦放輕呼吸，胸腔里帶了經(jīng)久的隱痛。

    棠糖的愛溫煦而穩(wěn)定，漫過十余年的時(shí)光，和緩地包容唐青亦，讓她安心，讓她沉湎。

    可是偶爾，唐青亦會(huì)覺得痛。

    這些痛也是綿綿的、緩緩侵.占，無聲無息。棠糖不曾察覺，并不常有，唐青亦卻疼得真切。

    棠糖帶給她的愛。

    棠糖帶給她的痛。

    唐青亦聽見棠糖在喚她。

    “唐青亦?！?/br>
    棠糖慢慢偎在唐青亦胸前。

    或許是因?yàn)橥?，唐青亦的觸感愈發(fā)敏銳。

    棠糖肌膚的細(xì)膩，眼淚的濡濕……柔軟又可憐，乖巧地蜷在她懷里，契合而充實(shí)。

    唐青亦伸手拉過薄被，將兩人緊裹。

    她摸到棠糖的腳踝，伶仃細(xì)瘦，手指便圈了上去，燙得棠糖顫了顫。

    這是她們?cè)谝黄鸬牡谑?，這么短暫，這么漫長(zhǎng)。

    唐青亦的人生，鐫刻棠糖的指痕，熨帖、和暖，她感激涕零。

    第54章 酥心糖

    初冬，唐青亦生了場(chǎng)不小的感冒，高燒幾天，把棠糖嚇壞了，請(qǐng)了假在家陪她。

    這樣悶了許久，唐青亦才獲允離家，只是依舊被棠糖兜頭兜臉地圍了圍巾，戴了口罩和手套。

    “我不想戴手套。”出門前，唐青亦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棠糖正在幫唐青亦整理指尖的線絨部分，新織的手套，需要小小地調(diào)適一段時(shí)間。

    聞言，她抬眼看向唐青亦，聲音柔和而堅(jiān)持：“不可以，要注意保暖。萬一不小心又著涼了怎么辦？”

    “唐青亦……忍一忍，好不好？”棠糖隔著手套親了親唐青亦的掌心，沖她笑。

    棠糖沒有化妝，這樣仰著臉，眉眼干凈清透，倒像是學(xué)生時(shí)代的模樣。

    唐青亦盯著棠糖的笑，抿了唇，不再應(yīng)聲。

    棠糖慣會(huì)如此。

    唐青亦偶爾會(huì)鬧別扭，面上是那種故意拉了臉、不好相與的神態(tài)。

    棠糖又加班了，棠糖上班前沒親她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冷著臉，半天也不肯說話，一個(gè)人生悶氣，半分也瞧不出學(xué)校里在學(xué)生面前自持嚴(yán)苛的模樣。

    棠糖總是能很快地捕捉唐青亦的情緒。

    少不了的揉揉抱抱，誠懇的道歉，以及好聲好氣的軟語相求。她彎著眼睛，哄得唐青亦不自覺回應(yīng)她。

    現(xiàn)下自然也是。

    “好不好？”棠糖握了唐青亦的兩只手貼在頰邊，眼尾盈著笑意。

    唐青亦彎了彎指節(jié)。

    棠糖臉頰的觸感，以及之前的那個(gè)吻，都隔了一層線絨，沒有真切地落在她的掌心。

    唐青亦半張臉遮在了口罩下，只一雙黑色的眸子沉沉凝視棠糖，掩著細(xì)小的波瀾。

    她微微低了頭，用額頭輕輕撞了撞棠糖的前額，柔膩、細(xì)滑，傳遞過來棠糖的溫度。

    “不好?！彼羌獠渲奶?，淡淡道。

    不過，直到棠糖合了門，她們坐上電梯，唐青亦也沒有將手套摘下。

    唐青亦前兩年出國(guó)交流，取得不錯(cuò)的學(xué)術(shù)成果，棠糖借開拓海外市場(chǎng)之名也同她一起。

    隨后，兩人歸國(guó)，唐青亦就任K大，棠糖則回了公司總部。

    幾年的光景，小區(qū)周遭的商業(yè)街比之印象中的要繁忙許多，兩人倒是依舊溫吞地手套牽著手套，沿著街旁小徑慢慢地走。

    蛋糕店、奶茶店、火鍋店，擺攤的小古玩、手工飾品、零售文具……

    唐青亦停在了一堆彩色氣球前面。

    卡通的形象，高飽和度的顏色，純白、橙黃，漿果紅……濃郁鮮亮，這些氣球輕盈地團(tuán)簇著。

    “唐青亦？”棠糖捏捏她的尾指。

    唐青亦不應(yīng)，她自顧自在賣氣球的中年人面前打量許久，最后審慎地挑選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