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薄霧籠罩, 馬路旁的樹上掛著顏色各異的小彩燈, 在初春的黃昏時節(jié)里閃爍發(fā)光, 映照在江面上，不少行人為之駐足，游人如梭。

    江窈牽著沈繹的手, 沿著江邊慢慢地往前走。

    她腦袋亂糟糟的, 充斥著以往記憶里的畫面，凌亂且破碎不堪。

    整個人像是被困在了一個黑匣子里，半點不見光亮。直到某一天, 背脊挺拔瘦削的少年沖破了黑暗，執(zhí)意給她帶來了點點星光。

    很微弱, 卻足以治愈以前的苦難時光。

    “窈窈。”

    一道聲音把她瞬間拉回到現(xiàn)實里，江窈偏頭看向沈繹，眼神茫然：“嗯？”

    沈繹問：“吃飯了嗎？”

    江窈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晚餐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著落, 肚子也順著沈繹的話突然有了饑餓感。

    她搖了搖頭，沈繹便帶著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壽司店。

    江窈沒什么胃口, 隨便點了兩道壽司, 沈繹又接過菜單點了幾道菜。

    兩人面對面坐著，壽司很快被端上木質(zhì)的圓形餐桌, 擺在青色瓷盤里，看起來賣相不錯。

    江窈今天吃飯時異常的安靜，沈繹也不是話多的人, 兩人沉默地吃完了飯, 沈繹又陪她走了一段路, 送她回到家。

    電梯門打開，江窈牽著沈繹走到空無一人的樓梯間，低著頭，嗓音低沉著開口：“沈繹，我好像又做錯事了。”

    沈繹微微俯身抬起她的臉，黑亮的眼瞳溫潤，問她：“怎么了？”

    “我今天去醫(yī)院看了我爸爸了，他跟我道歉，我心里很難過，但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江窈說著，聲音帶了點微弱的哭腔，“我忘不了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也沒辦法原諒他……”

    沈繹湊過來的時候，江窈眼睛里的一滴眼淚重重往下砸。

    沈繹的嘴唇貼上她的臉，輕輕吻住她的淚水。

    江窈感覺到側(cè)臉一陣冰涼，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沈繹慢慢抱住她，唇瓣貼在她的耳邊，他的頭發(fā)蹭過她的側(cè)臉，有點癢。

    江窈很被動的，連該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兩只手僵硬地垂在身側(cè)，呼吸放得很緩慢。

    沈繹垂眼，聲音很低：“原不原諒都沒有關(guān)系，父母的事情你沒辦法決定，那就不要太在意了?！?/br>
    隔了一會兒，他又說：“不要不開心。我一直都陪著你的，永遠(yuǎn)都是?！?/br>
    記憶里的沈繹向來認(rèn)真理性，沒對她說過別的承諾。

    唯一許諾過的，就是會永遠(yuǎn)陪在她身邊。

    很奇怪的。

    江窈明明見到過那么多鮮活的例子，卻仍愿意孤注一擲地相信沈繹。

    他會一直陪著她的。

    無論發(fā)生什么。

    天氣回暖，時間伴隨著嫩綠枝椏悄然綻開而流逝，蟬鳴漸漸，當(dāng)學(xué)校了有女孩換上漂亮的百褶短裙，細(xì)長的腿晃蕩在空氣里，五月已經(jīng)來臨。

    江紹林也早已經(jīng)出院，偶爾也會開始聯(lián)系江窈，有空就來學(xué)校接她出去吃個飯。

    兩個人性格都冷，一頓飯都說不上幾句話。

    江窈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相處方式，他們父女兩個人都像是在壓抑著些什么，關(guān)系甚至算不上緩和。

    就像是……熟悉到極致的陌生人。

    離高考還有最后一個多月的時間，五月四號的時候，高三年級舉行了成人禮。

    那天恰好是周六，江窈給風(fēng)紀(jì)委比較熟的學(xué)姐學(xué)長都準(zhǔn)備了禮物，包括喬鶴川和柳書薏。

    晨光熹微，鳥啼婉轉(zhuǎn)，柵欄上盤繞的薔薇花瓣上還沾著露水。

    江窈按響沈繹家的門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他穿著正裝給她開門的場景。

    沈繹的私服偏日常，這還是江窈第一次看見他穿西裝，簡單的黑白搭配，少年氣中添了幾分幾經(jīng)世俗的沉穩(wěn)，站在那里都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腰窄腿長，身姿高挑，貴氣十足，江窈從來沒有見過比沈繹更適合西裝的男人。

    總結(jié)起來就是一個字，帥。

    實在是太帥了。

    沈繹給她準(zhǔn)備的早餐已經(jīng)擺在了餐桌上，江窈喝完了粥，站到全身鏡前拿出自己給沈繹準(zhǔn)備的禮物。

    一條純黑色的領(lǐng)帶。

    她笑起來，滿懷笑意：“喜歡嗎？”

    沈繹彎了下唇，眉目清澈如畫，“喜歡。”

    江窈別扭地移開視線，“那我?guī)湍愦魃稀！?/br>
    “好?！?/br>
    沈繹站在她跟前，聽話地低下了頭，睫毛微翹，打下扇形的陰影，活脫脫一個干凈乖巧的美少年。

    江窈動作不甚熟悉地幫他打好了領(lǐng)帶，腦袋里瘋狂滑過一條條彈幕：這到底是什么墜入凡間的絕世美人啊嗚嗚嗚寶貝mama愛你！！

    臨啟中學(xué)的成人禮向來隆重，校門口拉起了大紅色的橫幅，走進(jìn)校園里一路上還有到處掛有小彩旗。

    江窈先是去高三九班的門口，把該送的禮物都送了出去。

    喬鶴川他們幾個人看到禮物的第一反應(yīng)先是一臉惶恐和震驚，而后反應(yīng)過來之后便欣喜若狂開始瘋狂吹起了江窈的彩虹屁。

    “謝謝仙女meimei謝謝謝謝，你就是整個臨啟中學(xué)噢不整個宇宙最漂亮最可愛最溫柔最善解人意的小仙女??！沈繹他簡直是修了幾百年的福分這輩子才能和你在一起！！”

    柳書薏看不下去，大手一揮趕走了喬鶴川他們，在教室門口就抱著江窈不撒手，“我的窈窈寶貝怎么這么可愛啊來jiejie親親，你別跟著沈繹了讓我養(yǎng)你吧我可以。”

    沈繹靠著墻站在一邊，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睛卻里明明白白地寫著幾個大字——“不，你不可以?！?/br>
    宋栩涵坐在座位上等家長給自己化妝，剛畫完眼線，她的眼睛很不舒服，走到后門口時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另一個人。

    “抱歉抱歉……”宋栩涵嚇了一跳，下意識想去攙扶起那個人，卻有一只手先她一步伸了過去。

    “撞到哪里了？”沈繹扶著江窈的背，“疼不疼？”

    柳書薏站在一旁，神色緊張，緊跟著問：“要不要去醫(yī)務(wù)室看看？”

    江窈只是后背撞在了墻邊上，柳書薏當(dāng)時也是抓著她的，沒什么大問題，痛一會兒就過去了。

    她直起腰朝宋栩涵擺了擺手，說道：“沒事?！?/br>
    沈繹皺著眉，明顯還是不放心的樣子。

    江窈垂下眼睫，握住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我想喝水了，你陪我去超市嗎。”

    她的語氣很柔軟，像在安撫小朋友。

    宋栩涵愣愣地站在后門口，望著沈繹和江窈遠(yuǎn)去的背影，一種沒有由來的挫敗感涌上心頭。

    校內(nèi)早有傳言，素來高冷的風(fēng)紀(jì)委員和高二那個貌美冷艷的學(xué)妹有著一些解釋不清的關(guān)系。

    宋栩涵作為沈繹的前桌，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傳言不可信。

    且不說被沈繹拒絕過的女生有多少，單看他作為一個一心撲在學(xué)業(yè)上的狀元預(yù)備役，誰都不會覺得他有那種細(xì)膩的心思去照顧一個看起來不太好接觸的女生。

    況且現(xiàn)在這個時代，別出心裁的追人法子層出不窮，誰知道這又是不是哪個小meimei故意放出來的消息為了引起沈繹的注意。

    宋栩涵的喜歡是悄悄的，不為人所知的。

    她悄無聲息地瞞著所有人喜歡了沈繹三年，把自己對他的愛意藏進(jìn)華美精致的城堡里。

    但在這一刻，看見沈繹對另一個女生關(guān)懷縱容，對她則視若空氣，宋栩涵心里堆鑄起來的銅墻鐵壁，似乎出現(xiàn)了一絲裂隙，磚瓦倒地，塵埃四起。

    沈繹陪江窈去超市買了瓶橘子味的氣泡水，廣播里就響起了通知，讓同學(xué)們?nèi)ao場集合。沈繹回了班，站在隊伍里和同學(xué)一起去了cao場。

    塑膠跑道上鋪起了紅地毯，學(xué)生們排好隊，整整齊齊地一路走過去。

    成人禮上穿的衣服都是班上統(tǒng)一訂的，每個班都不一樣，漢服lo裙晚禮服樣樣都有，學(xué)校很人性化，充分尊重學(xué)生的意見，讓他們怎么開心怎么來。

    待校長等多位領(lǐng)導(dǎo)講完話，每個班自行合影后便可以離開學(xué)校。

    五月初的尋城，氣溫已經(jīng)逼近三十?dāng)z氏度，墨綠色樹葉投下斑駁的光影。

    由于是周末，不少其他年級的學(xué)生也來參觀了，江窈受不了熱，站在樹蔭底下，等著不遠(yuǎn)處的沈繹朝她走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寬松的白襯衫，下面是黑色的百褶短裙，搭配上黑色的小皮鞋，和沈繹站在一起倒挺像是情侶裝。

    她站在石階上，但仍沒有達(dá)到和沈繹平視的程度。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汽水，又動作自然熟練地遞給他。

    沈繹也順著喝了一小口，江窈看著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莫名臉紅了起來。

    等沈繹喝完水，江窈伸出手指，放到他的唇邊，往上勾了勾，“哥哥，笑一個?！?/br>
    江窈的聲線挺冷，卻意外地帶著點撒嬌的軟，那一句“哥哥”尾音上挑，勾的人背脊發(fā)麻。

    沈繹的身體僵了一瞬。

    這一點小小的變化，落在江窈眼里，只覺得今天的沈繹渾身上下的氣息都格外的冷。

    江窈松開手，嘴角下拉，質(zhì)問道：“沈繹，你都不配合我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br>
    這會兒這條林蔭小道上基本上已經(jīng)沒了人，沈繹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解釋道：“沒有?！?/br>
    “那你愛不愛我?！苯豪念I(lǐng)帶湊近他的臉，語氣咄咄逼人。

    “愛你——”

    江窈不聽沈繹說完這句話，踮起腳吻住他的喉結(jié)。

    張開素齒，落下了一道很輕很淺的牙印。

    沈繹僵在原地，背脊骨有一陣電流的酥麻感穿過。

    心臟在跳。

    很快。

    時間停滯。

    很慢。

    五秒鐘，江窈松開他的領(lǐng)帶，從臺階上跨下來，拍了拍裙擺，別開視線道：“走吧，我中午想吃牛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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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土撥鼠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