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宴宴最近在努力賺錢,江深打的電話她一概不接。 每當那個又小又破的老人機震動時,宴宴都會拿起來,背過光仔細的看,看清署名后,再惡狠狠的按下拒接鍵。 宴宴沒有質(zhì)問他的力量。 她不敢也不甘。 她是喜歡江深的,這種喜歡就像是碳酸飲料在口腔翻滾時的氣泡。 炸裂的,微小的,沸騰的,也是真摯的。 他卻給她帶來了后遺癥。 讓她打嗝,被氣泡回擊,它們從喉腔跑進嘴里,逆向反攻,撞得她眼眶都濕潤。 宴宴是個實在人,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事情不在少數(shù),但這一次比任何以往都憋屈。 江深找到她的時候,宴宴剛好賣完今天的魚。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魚賣的特別好。 總是有不同的穿著黑色衣服帶著墨鏡的人來她的攤位提魚。 往往給高價包全部。 宴宴今天的魚剛被一個黑社會標配版大哥提走,她收拾好工具準備回家。 江深就出現(xiàn)了。 江深今年高叁,宴宴和他一樣大,要是在讀書指不定也是高叁了。 他還穿著校服,清爽又干凈的模樣,背著書包額間還積攢著點點汗意,青春陽光的像八九點鐘的太陽,朝氣蓬勃。 一看就是讀書人。 宴宴在專門擺攤的泔水街市場。 腳上踩著一雙沾滿泥漿的鞋,底子是翻黃的,帶著點油膩的黏濕感。 站在一片污水堆積起來的地面,就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恼驹谏厦妫袷窃谖鬯镩L出來的植物。 根莖葉的養(yǎng)分來源于此,果實也離不開它。 污水是她的源頭。 所以她是一個可以長出惡意的人。 宴宴看著兩人中間隔著的那段距離,被無力感支配著不敢上前。 少年眥裂了雙眼,眼底紅色泛濫。 宴宴有些難過的心軟了。 江深在她收回惻隱之心之前的間隙,牽起了她的手,往那片開滿荷花的地方跑。 少年心性,不懼不往。 宴宴一只手里是紅色桶,另外一只手被江深牽著。 她看著他清瘦的背影吸了吸鼻子。 他停了下來。 眼周是淡淡的烏青,不見意氣風發(fā)的模樣。 “宴宴,我……” 宴宴看著他也不打斷。 “我……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暈暈乎乎的,帶我回去的那個人不是女的,他是我們班同學,有點異裝癖和性別認知障礙,所以……” 江深沒有再說下去。 他知道這個誤會大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釋會委婉一些,事后翻手機聊天記錄才猜想到宴宴可能來找過自己。 若是見到了那個血色濃稠的吻,估計事情會變得復(fù)雜很多。 宴宴見他一臉著急的模樣又是撓頭又是摸鼻子,不自在得十分明顯。 她兀自笑了。 “江深,我只相信你一次?!?/br> …… 荷花是長在一片積水的灘涂地上的,一個小角落,陽光順著墻面往下墜,砌出一道屏障,邊角的地方被雜亂的野草隔開,支離破碎,成不了調(diào)子。 殷離站在巷子里透過狹小的路口往更深處望去,是兩個交迭在一起的影子,隔著攀墻枝,帶了些隱晦和秘語。 他抬了抬眼鏡框,眼底泄露的情緒灼燒了整個眼眶,看起來越發(fā)狠厲陰冷。 拿出兜里的手機,指尖在那串熟悉的數(shù)字上撫摸著,狂熱迷戀的有些詭異。 他的手在顫抖,眼底跌出幾滴破碎的淚,砸在屏幕上,濺開,有什么東西在悄然的揮發(fā)。 手機在口袋了震動,宴宴從江深的懷抱了掙脫出來,發(fā)絲有些凌亂。 江深替她理著頭發(fā),宴宴接通電話。 那頭一片沉默。 宴宴看了一樣署名,是“殷先生”。 試探性的喊了喊,對方?jīng)]有回答。 見宴宴皺著眉,江深問了一嘴怎么了。 宴宴搖搖頭說了句沒事。 回到家天色漸暗,烏云裹挾著彩色的云翳覆蓋了整片剛剛稍顯晴朗的天。 小小的篷房,門大大的敞著,屋子里一片漆黑。 宴宴心被提了起來,動作有些急切,往里探頭,屋里家徒四壁沒有什么可挪動的。 水泥地上空蕩蕩的搖椅還在晃晃悠悠,發(fā)出沉悶的吱呀聲。 宴宴悶聲喊了一句奶奶,無人回應(yīng)。屋子就那么大的面積,無處可躲。 她急切的四下追尋,茫然無措。 奶奶是唯一的親人,年紀大了又看不見什么,宴宴想不出她能去哪里。一時間慌亂得手都在顫抖。 恰逢手機鈴聲又響起。 還是殷離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