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殷離前些天帶了只大狗回來,宴宴正憋著股勁打算一口干完潘姨熬的藥,鼻子還沒捏緊就岔了氣。 滿嘴的苦澀,漆黑的藥汁有幾滴順著嘴角滾落,白色衣裙上顯眼的很。 殷離把狗交給一旁的黑衣保鏢,徑直就走了進去。 宴宴皺著眉,苦哈哈的表情看著有些困惑,殷離指腹在她嘴角摩擦,酥酥麻麻的觸感。 “苦~” 宴宴眼睛里委屈打著轉(zhuǎn),有些小孩心性,可愛得發(fā)緊。 殷離低下頭捧著她的臉就吻了上去,冗長又纏綿,舌尖交匯,抵死糾纏。 宴宴紅了臉,倒也不會說喘不上氣之類的話。 殷離揉著她軟軟的頭,迎著人的嗔怒。 “是甜的。” 宴宴氣鼓鼓的樣子有些像河豚,殷離捏著她面頰上長出的rou,玩具似的逗弄著。 變魔術(shù)般拿出一顆糖果,塞進宴宴嘴里。 草莓味的,甜中夾著點酸。 那只被殷離牽回家的狗還待著門口,套著的繩索一頭在保鏢手里。 宴宴和它眼神對上了,總覺得有些可憐兮兮的,看著醞釀了一番。 殷離見她感興趣問著:“喜歡嗎?” 宴宴估計著他這樣問,能說出喜歡的人沒幾個,畢竟那只大狗渾身都是泥漿,臟兮兮的看不出原貌。 她還是點了點頭,因為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得她胸口發(fā)悶。 見人沒說什么,宴宴走到狗面前蹲了下去,手在它腦袋上揉了揉,狗也不鬧騰了,在她掌心蹭。 宴宴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 “殷離,我們帶它去洗澡吧。” 宴宴拿過保安手里的繩索,一臉期待的望著他。 兩雙眼睛里好像夾著點同樣的神情,殷離見這場面有些莫名的滑稽。 還是走到宴宴面前,牽著狗,帶著人去來玫瑰園旁邊澆水的地方。 干凈的水在狗身上淋過,底色便顯露出來,白色的毛發(fā)軟軟的,宴宴一雙小手在狗身上摸來摸去,又揉又搓的,在靠近小腿的地方見它抽了抽身體,有些顫顫巍巍的。 宴宴低下頭去看是一處泅紅的傷口,她看著殷離指使著他注意這個。 殷離瞥了眼皺了皺眉。 “這條狗是在路邊撿到的,剛剛回家路上直接跑到車面前,要是沒有按剎車估計就沒了。后面是狗販子,追著跑的,給了錢才把它拿回來?!?/br> 宴宴手里還裹著點泡沫,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 “真善良?!?/br> 她笑著,眼睛像個小月亮,里面全是光,對著殷離做獎賞樣。 殷離沒忍住低下頭又是一陣深吻,宴宴環(huán)上他的脖頸,回應(yīng)著。 結(jié)束后被一雙寫滿哀怨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難為情了半天。 “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殷離笑著看她,鼻尖還沾了團白色泡沫,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 “你想取什么名字?” “小白好不好?你看它多白???” 殷離點點頭。 他站在獨木橋上享受愛意,隨時會覆滅,卻又不舍。 心酸是真的,裹著糖漿的底子里是謊言和欺騙,相當(dāng)于即將出鞘的劍刃,倘若用死亡結(jié)束苦痛未必會勉強。 殷離時斷時續(xù)的病稍不注意就會游走奔波,像惡毒的疼蔓,橫生遍野,孵化著沼澤淤泥。 他想著死亡的意義又放不下當(dāng)下偷來的幻覺,死繃著,隱忍又難堪。 嘲諷是對的,算不得苦痛,卻又止不住的掙扎,在幻夢和現(xiàn)實間游走,衰草綿延。 宴宴喊著他,殷離回過神來。 她遠山般的眉眼輪廓,疏落又蒼郁。笑意總是時不時浮起來,像云霧般渺遠。橘色的云霞也長在臉上,裝下了整個自然。 她就是宇宙中心。 殷離惶恐不安,自我欺瞞,舍不得眼下一切,承受不了底色里的真實。 對了,只有病,只有病才能救他。倘若一場病能夠讓他如同之前那般決絕毒辣,或許一切都會有意義。 宴宴把小白身上的泡沫盡數(shù)沖刷,毛發(fā)浸透了水,耷拉著不停的滴著水。 或許有些不舒服,它掙脫了宴宴的手,站著抖動了身體,甩出許多水來。 殷離和宴宴身上都被水濺到,應(yīng)激性的后退,兩個人倒在了一起。 宴宴趴在殷離胸膛出,他身下是大片玫瑰花,那股馥郁芬芳在鼻尖環(huán)繞。 宴宴半起身,額角還滴著水,看著躺在花里的殷離沒憋住笑了出來。 噗嗤一聲。 殷離生的好看,在花里映襯出來更甚。宴宴被美色迷了眼,低下頭在他額角落了一個吻。 “好啦,睡美人,該醒了?!?/br> 她笑的極用力,淺淺的梨渦也蕩漾著春波。 殷離覺得美,胸腔被填的滿滿的。 起了身白色襯衫上全是玫瑰花濺落的汁水,宴宴牽著小白和他往屋子里走。 找了藥給它包扎了傷口才活躍了不少,圍著宴宴不停的打轉(zhuǎn)。 小白在家里適應(yīng)度很高,沒多久就在囂張起來,潘姨織毛衣的線被它弄得攪成一團。 宴宴生氣的教訓(xùn)它,看著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睛又不忍,只好作罷。 如此反復(fù),日子過得飛快。 轉(zhuǎn)眼冬天就來了,宴宴肚子顯了懷,整個人都圓滾滾的。 殷離也越來越少去公司和學(xué)校,每天都待在家里替她按摩。 她起初妊娠反應(yīng)重,半夜睡不著渾身上下都難受。 他就陪著她熬夜,不睡覺,捧著本童話故事將。 從小紅帽講到美人魚。 再從美人魚講到豌豆公主。 殷離聲音很輕,像飄在云端似的,宴宴窩在他懷里聽這些故事總是懶洋洋的。 像只小貓咪,偶爾伸伸懶腰。 不舒服就翻個身,聽到聲音小了,就扯著殷離的衣角。 有天早晨醒來,宴宴窩在殷離懷里,他看著很疲倦,眼周一片烏青,手里還拿著一本半落不落的紅樓夢。 頁數(shù)翻了大半,宴宴見他大拇指放在書頁間,那處是昨天晚上講到的地方。 黛玉葬花。 宴宴一動不動的怕驚醒殷離,眼睛卻四處張望,窗外白茫茫一片。 覆了整片地。 眼底一陣驚喜,她好久沒有出門了,腿上水腫,整個人都不想動,今天反倒多了些興致。 小心翼翼的放下殷離搭在自己腰間臂膀,偷摸著起了身。 宴宴見他難得沒有被自己吵醒,給他蓋了蓋被子,拖著小拖鞋就雀躍的往外跑。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花瓣樣的雪洋洋灑灑的,樹上都結(jié)了一層冰霜。宴宴打了個激靈,覺得冷,又耐不住性子,看什么都新奇。 頭上頂了些白色飄雪。 一臉天真小孩樣。 沒一會小白也跑了出來,她凍的手都紅了,呵斥著小白進去,沒管住。 一人一狗在雪地里玩得不亦樂乎。 殷離覺得懷里空落落的,瞬間清醒,身邊沒有人。 他額角疼,跟著頭暈眼花。 心也往下墜,設(shè)想了許多,眼角有些眥裂,里面紅的驚心動魄。 血絲密布。 指尖止不住的顫抖著,腦子也一片混沌。殷離被黑暗包裹,整個人都虛晃著。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像個失魂落魄的孩子。 連忙起了身,鞋也不穿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似乎覺察不到冷,一個勁的往外沖。 站在門口,又膽怯了。 宴宴站在雪地里,穿的單薄,鼓起來的肚子有些顯眼。 旁邊對著個歪歪扭扭的雪人,站在那里自己看著樂了半天。 轉(zhuǎn)過身看見殷離有些雀躍的朝他招手。 殷離走向她,赤腳踏在雪地里,眉目冷清,周遭都是疲軟。 “雪人,好看嗎?”她問他。 又注意到他沒穿鞋,有些埋怨。 “你冷不冷呀?怎么不穿鞋?” 習(xí)慣性的牽著他的手,比自己還涼,扯著失魂落魄的人回了屋子。 “你沒睡醒啊?怎么不說話呢?” 宴宴踱著步進房間拿了一件大棉襖給他穿,還有手套,圍巾,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一一竄掇好,才滿意的笑了笑。 殷離把人抱在懷里,像是要揉進骨血中。 “你小心點,不要壓倒寶寶?!?/br> 宴宴護著肚子有些措手不及。 覺察到他情緒不對也不再多說,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著。 “宴宴?!?/br> 他喊她。 “???” “你……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好啊。” “如果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你會離開嗎?” 他像個孩子一樣。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如果太壞了,我就離開你,讓你和我一樣難過?!?/br> “那我難過了,你會回來嗎?” “看情況吧!” 宴宴故意逗他,見人緊張的不停追問安撫了好久才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