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水運(yùn)過去就相當(dāng)于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一碗水一文錢，多的是人搶著買。

    要不是他們還要趕路，大伙都想待在這個村子一直賣水。

    牛車上，幾乎大半都是水。糧食已經(jīng)不多了，孩子們?nèi)枷聛碜呗贰?/br>
    屠戶還有些戀戀不舍，“這么掙錢的營生，我這輩子頭一回碰到，還真是舍不得?！?/br>
    鐵匠也笑了，“我也是?！彼粗胺剑劾镫[隱有一絲哀愁，“咱們再往南，會不會也缺水。咱們運(yùn)的這些水又夠幾天的呢？”

    花媒婆愁的是，“這地方到處都在缺水，我擔(dān)心半道上會有人搶我們的水?！?/br>
    不是沒有可能。他們?nèi)ベu水的時候，好幾回水桶都被那些快要渴死的人打翻了。

    “怎么能不走呢?！苯婧瓏@了口氣，“這個地方的縣令比之前那個掉腦袋的縣令還貪，現(xiàn)在世道這么亂，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又會發(fā)生一場□□。咱們早點(diǎn)躲開也是件好事?！?/br>
    大家還真沒想到這茬。想到上次那個縣令腦袋掛在城樓上，一個個面面相覷，而后齊齊打了個冷顫，太嚇人了。

    族長揮了下鞭子，咬了咬牙，“走！別再說喪氣話。有人搶水，咱們就跟他們打?！?/br>
    這一路上還真遇到嘴唇起皮的難民，大伙將幾輛牛車圍成一個圈，不許這些人靠近。

    江舒涵給他們指路，“再往前走十里就有一個村子有水井，你們可以去那討水?！?/br>
    又走了五十里，這些難民聽到前頭有水，又看到江舒涵一行人這么多人，沒敢跟他們拼命，硬是咬牙，繼續(xù)往前走。

    又過了五十里，好家伙，這些人已經(jīng)是渴到極點(diǎn)了。有上來沖撞的。男人們就會用木棍把他們打開。女人們則是護(hù)著孩子護(hù)著水。

    灑了一部分，喝了一部分，水很快又沒了。

    再往前走五十里，情況終于有所好轉(zhuǎn)。

    柳武在前面探路，回來后告訴大伙，“前頭有座山，山上有水?！?/br>
    大伙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們走到山腳下看到百姓每人手里都拎著個水桶，正排隊取水。這條隊伍像l型。山腳下的這片田，小麥已經(jīng)全部枯萎，不少百姓在這邊搭起了土灶。很多很多個土灶，起碼有幾千個。

    他們一行人錯身從百姓身邊走過，直到他們走到l的拐角處，山上有不少衙役拿著長1槍站在邊上維持秩序。

    柳新小聲嘀咕，“爹，看來這個縣的縣令還挺靠譜?！?/br>
    他們這一路看到太多縣令不干人事，剝削百姓，不拿百姓當(dāng)人看。而這個縣令卻還能讓衙役維持秩序，不免好感大增。

    “咱們在這邊歇一歇，蒸點(diǎn)干糧，再走兩天就能到襄州了?！弊彘L示意大家停下來。

    大伙聽到這話都都很高興。

    大家將牛車趕到前面，然后拎著木桶過來。

    這一眼望不到頭的百姓，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輪到他們啊。

    “爹，我看咱們不如買水吧？”柳新看到有個穿著青衣的男子拎著水桶從山上下來，提議道。

    大伙也覺得這主意挺好。

    天這么熱，好半晌也不見他們這隊伍往前挪一下。輪到他們，估計都渴死了。

    江舒涵攔住青衣男子，對方一臉警惕看著他們，“你們想干什么？你們要是敢搶水，我就喊了啊。到時候把你們?nèi)甲ミM(jìn)牢里服徭役，你們可得想清楚再動手?！?/br>
    怪不得大家都老老實實排隊沒人敢搶呢，原來是縣令給衙役下了鐵令。

    江舒涵心里腹誹，面上帶笑，打消他的疑慮，“不是，這位小哥，我們不搶水，我們買。你這桶水多少錢啊？”

    青衣男子皺了皺眉，伸出一個巴掌。

    花媒婆搶先開口，“五文呀？那行?！?/br>
    青衣男子白了她一眼，“大娘可真會說笑。我排了三天隊，好不容易才接到這么一桶。五文錢就想買走？你想啥美事呢?！彼Я颂掳停耙豢趦r，五兩！”

    這回不等花媒婆出聲，其他人全都急了，“什么？五兩？你想錢想瘋了吧？”

    “就是。我們在前頭，像你這樣的小桶，我們才賣五文錢?！?/br>
    青衣男子抱著木桶，“又不是我們求你們買的。不要拉倒。我這水要給一大家子喝的?！?/br>
    說完，也不理會他們，徑直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

    “咱們還是別買了。太貴了。襄州還不知道是啥情況呢。咱們得省著點(diǎn)花?！?/br>
    “就是。還有兩天，咱們就能到襄州城了。咱們?nèi)倘贪?。不喝也沒事?！?/br>
    江舒涵看著大伙，“如果襄州城也沒水呢？咱們不就渴死了嗎？”

    眾人被問住了。

    是啊，襄州要是沒有山泉水，到那時咱們怎么辦？

    江舒涵寬慰大伙，“咱們先買幾桶。大家先解了渴，吃頓飽飯，等輪到咱們，每人接一桶水，到時候也賣給別人，這錢不就賺回來了嗎？”

    咦？還真是，這錢能賺回來啊。他們怎么沒想到呢？

    第23章

    大家買了三桶水, 煮了一鍋疙瘩湯，每人吃個三分飽, 決定停在這地方排隊。

    排了兩天三夜，終于輪到他們了。

    這山泉水孔很小，出水口只有小拇指大小, 水速極慢, 江舒涵偷偷計算過, 等一小桶需要五分鐘。

    這小桶就跟她在辦公室養(yǎng)的那綠蘿盆差不了多少, 三小桶才能裝滿大木桶。

    等完水, 大家用了一小半。然后繼續(xù)趕路。

    大約過了兩天，他們終于進(jìn)了襄州地界, 這邊已經(jīng)有了點(diǎn)綠意。莊稼也不像他們途經(jīng)的那些地方全都死絕。這邊起碼還有能一半收成。

    等他們到了谷城縣，綠色就更多了，一望無際全是長勢極好的麥子, 再過一個月就能收了。

    或許也正因如此, 這邊的難民遠(yuǎn)比張關(guān)城外多了數(shù)十倍。

    而且這些人明顯有備而來，全部帶著家當(dāng)，將不大的城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足足排了四五條街那么遠(yuǎn)。

    “入城費(fèi)要二兩銀子?！弊彘L前去打探消息, 回來告訴他們。

    二兩銀子, 他們這一路買了糧食，買了很多個木桶，這會手頭只剩下六百三十四兩銀子。

    一百零九個人，銀子倒是足夠。

    頭一次, 江舒涵等人在難民們羨慕的目光中，趕著牛車進(jìn)了城。

    可惜他們自豪不過三秒，進(jìn)了城，大伙才發(fā)現(xiàn)城里到處都是難民，隨便哪個巷子都有不少難民。

    “咱們該怎么辦？”

    租房子肯定不合算?？偛豢赡芟衿渌艘粯幽孟镒赢?dāng)家吧。

    跳上逃荒睡地上，那是沒辦法。

    可到了目的地，再這么干，安全就沒了保障，更何況孩子也受不住。

    許仲文倒是給他們尋到一個好住處，“我家在這邊有個別院，你們要是不嫌棄就住在那里?！?/br>
    眾人眼睛一亮。

    倒是族長有些遲疑，“咱們先去看看，說不定你們那管事已經(jīng)收了流民呢？”

    收流民耕地，價錢可以便宜不少，很多人家都喜歡這么干。

    許仲文一想也是。

    一行人到了許府別院。

    許仲文上門敲門，有個老漢過來開門，看到來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立刻跪下給他磕頭，“少爺，您這是打哪來??？”

    許仲文虛扶他起來，“路經(jīng)此地。咱們這邊還有空房嗎？我?guī)Я诵┡笥鸦貋?。?/br>
    這處別院以前住的都是許家管事。這些老管事有了錢，就把一家老小全接過來，便都在外面置了房子，這處別院幾乎空了一大半。

    老漢忙不迭點(diǎn)頭，“有，有，最后一進(jìn)院子還空著呢?！?/br>
    許仲文松了一口氣，示意大家進(jìn)來。

    這一夜，大家終于能放下心來睡個踏實覺了。

    每家都分到了一間房，雖然床還是不夠，大多數(shù)還是得睡在地上，但是好歹不用早起趕路了。

    第二日，大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醒來后，有下人過來通知他們到前院用飯。

    原來許仲文一早吩咐別院里的管事，他要擺答謝宴。

    這管事確實很能干，很快就張羅出幾桌像樣的飯菜。

    有魚有rou，有酒有湯，有葷有素，饅頭管夠，大伙吃得那叫一個痛快。

    席間許仲文給大家敬酒，感謝大伙一路上多番照顧他。

    大伙連稱不敢。昨晚太累了，也沒仔細(xì)看?？山裨缙饋?，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院子有多大。

    三進(jìn)院子，每排都有十幾間房子，每進(jìn)院子都有客廳，有茅房，有灶房，有水井。

    一個別院都這么氣派，可見許家也是富貴人家。

    大家對待許仲文也沒有之前那么放肆了，反而多了幾分拘謹(jǐn)。

    許仲文也明白這些人的不自在，寬慰大家，“拿這兒當(dāng)自家。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們想住到何時就住到何時。”

    大伙連連道謝。

    他們進(jìn)城也看出來了，襄州城沒有發(fā)生干旱，許多難民都搶著過來。他們住的空房間租給別人少說也能租一兩銀。

    比許仲文四人一路上的花銷多多了。

    席間許仲文和族長商量，明天出發(fā)前去江陵。

    族長看向大伙，問他們的打算。

    最終族長一家和田大夫一家決定去江陵，其他人家決定留在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