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珩醒得早，但是躺在床上足有近一個小時沒怎么動，原因是，宋槿書躺在他懷里。

    大抵是因為頭天晚上折騰的時間長被累到了，宋槿書到八點多才迷迷糊糊地睜眼。

    睜開眼就看到熟悉的臉，那種感覺像做夢，他手撫上他面頰，恍惚了幾秒，男人氣息已經(jīng)迫近，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早?！?/br>
    宋槿書愣了會兒，才清醒過來，手揉了揉眼睛，“你還沒走……”

    嗓音里帶著睡意未散的啞意，他有些訝異，住在一起這段時間他多半走得很早，像這樣和他一起醒來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男人不說話，手意有所指往下，他一個激靈，一把按住，“你哪里來的精力！”

    穆千珩輕笑了聲，“你這是在夸我？”

    宋槿書使勁搖頭，“你怎么了，打了雞血似的……你都不會累的嗎？”

    他的手回到他腰間輕撫，“你體力不好才總累?！?/br>
    他拉住他的手，“別總是做做做的，大清早的……你要是不急著走，和我說說話吧。”

    穆千珩微微蹙了一下眉，“說什么?！?/br>
    確實是不急著走，他提前空出來了大半天的時間。

    宋槿書靠住他胸口，“說什么都行，你和我說說話?！?/br>
    他平日里就不是多話的人，也不擅長尋找和制造話題，摟住他在他發(fā)頂親了下，“別為難我了，你想說我倒是可以聽著。”

    覺察到男人的動作，他唇角彎起來，他很享受這種親昵，比起做Ⅰ愛來說他更喜歡這樣。

    宋槿書想了想，忽然問：“你對以后有什么計劃嗎？”

    穆千珩微怔，隔了幾秒才回答，“我這種人，能有什么計劃?！?/br>
    他又問：“你去過曦城沒有？”

    曦城在海邊，穆千珩之前還是出差的時候去過一次，呆的時間不長，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問這個，他說：“怎么，你想去？”

    “嗯，其實我在曦城呆過三個月，”宋槿書回想著，“曦城的海很漂亮，我的人生其實別的計劃都沒有，但是最后我想去曦城，我想去海邊?！?/br>
    穆千珩垂眸，視線里觸手可及就是他的身體他的臉，但他又覺得這一切很遙遠，他的思緒糾纏在他話中的兩個字眼里——

    最后。

    他有些出神，抱著他，繼續(xù)說：“我小時候就喜歡海，一直想去海邊，上高中的時候我和穆千珩喂養(yǎng)過一條流浪狗，它叫船長……”

    宋槿書仰起臉，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一下，“它是白色的，但是有一只眼睛這一塊，都是黑色，它瞎了一只眼，像那種獨眼的海盜似的……”

    他輕輕笑起來，“所以我叫它船長，那時候我就想，等有機會了，我要帶它去看海，我想有一條自己的船，我和船長一起出海。”

    他眼底充滿憧憬，閃閃發(fā)亮，穆千珩的手撫著他頭發(fā)，眸光幽沉，“那條狗后來呢？”

    宋槿書一愣，眼底黯了些，“我也不知道，后來我進了少管所，也不能喂它了，它瞎了一只眼睛，行動也不是很方便，自己找吃的很吃力……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心人喂它?！?/br>
    船長是流浪狗，對吃的要求不高，宋槿書那時候自己都窮得不得了，省出自己的饅頭喂船長，他其實并沒有多熱愛小動物，喂船長只是因為他覺得一條瞎了一只眼的流浪狗覓食太困難了。

    他人緣爛到極點，在學校沒什么朋友，第一次喂過船長，船長就一直跟著他走，那時候他就心軟，狗比人好太多了，他厭倦和人打交道，最后將船長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穆千珩靜了一陣子，忽然嘶啞地說了句：“流浪狗的壽命都不長?！?/br>
    宋槿書進入少管所之后不久他就離開臨城二中了，在那之前臨城二中清理過后院，他是從別人口中聽說，后院有幾條經(jīng)常出沒的流浪狗都被集中處理掉了。

    他不確定船長在不在里面，他最后一次見到船長是宋槿書認罪讀檢討那天下午，他逃課翻墻到后院，有一處臺階是他從前和宋槿書經(jīng)常一起喂船長的地方，他過去的時候船長在。

    他知道船長是在等宋槿書和他喂它，和宋槿書熟了之后他經(jīng)常陪著他喂船長，他也會給船長帶吃的。

    但是那天他沒有帶吃的給它，他帶著一個信封，他從里面拿出錢來數(shù)。

    那些錢他存了很久很久，快夠了。

    ——江苒本來，很快就可以做手術了。

    他坐在臺階上，數(shù)著數(shù)著，紅了眼。

    夕陽的余暉照在他身上，最后他手抖得厲害，錢都快拿不住，視線也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