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出結(jié)果，接他的車已經(jīng)到小區(qū)門口，上車往前掃了一眼他就愣住。

    駕駛座上是一個警察，副駕駛上居然是許弋。

    許弋視線也在車內(nèi)后視鏡看他，但沒太大表情，也不做解釋。

    宋槿書想了想還是沒說話，安靜地坐在后座上。

    臨城縣在下雨。

    下車時候他踩在地面上，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做夢一樣，他居然回到了臨城縣。

    他在這里成長，整整十七年，可現(xiàn)在這座小城鎮(zhèn)他幾乎快要認不出，很多建筑變了。

    被帶進去的時候，他緩慢地想，如果mama不是選擇那種方式離開，那他也許還有個可以祭拜的地方。

    但是沒有如果，那天他被警察帶走，mama支離破碎的身體被人清掃，什么都沒留下給他。

    其實多年前他被審問的時候已經(jīng)做過筆錄，但由于現(xiàn)在葉寧翻供，很多事情已經(jīng)被推翻，他也必須重新錄口供。

    警察翻著他之前的筆錄，案發(fā)當天的情景他再度描述出來和他第一次受審的結(jié)果是一樣的，警察直接問了：“那你后來直接認罪的原因呢？”

    其實答案警察也不是不知道，葉寧和校長那些人都交代過了，只是該有的形式還是得有。

    宋槿書面色蒼白，微微低下頭，喉嚨里似塞了東西，沉默幾秒，才慢慢開口：“我……我收了錢。”

    他手抬起，掌心在額頭來回蹭兩下，“班主任和校長還有葉寧的親戚，還有當時負責江苒案子的那個警察……他們給我看監(jiān)控，說有證據(jù)證明是我欺負江苒，而且葉寧會做證人……”

    他哽了下，呼吸有些困難，深深吸了兩口氣，“我……我知道我逃不過了，但是我當時，我很害怕……我說了不是我做的，我還求班主任了，他們沒人理我……”

    “班主任告訴我說，不論我認不認罪都會被頂罪，認罪的話至少還可以拿到錢……”

    隔著單向透視玻璃，穆千珩站在外面，靜靜注視著里面的人。

    腦海中竟腦補出畫面，記憶里那個少年被那些人圍困，他們要他認罪，要他屈服，威逼利誘。

    他攥緊拳。

    宋槿書有什么錯呢，他那時候和宋mama的生活過得有多困窘他不是不知道，他的手受傷很嚴重都沒有錢去診所處理，宋mama沒錢買藥就更頻繁地發(fā)病，每次發(fā)病都會打他……

    在結(jié)果已經(jīng)注定的情況下，他想要錢，又有什么錯。

    他很想現(xiàn)在沖進去，想抱緊他想安撫他，但是他不能。

    他沒有勇氣，也沒臉見他，他的多少苦難都是他帶來的。

    江苒是他間接害死的，江mama也是。

    他自己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沉默地看著宋槿書為了忍住眼淚幾度攥緊雙拳，心若刀絞，許弋這時走過來，“先生，現(xiàn)在證據(jù)基本齊了，警方這邊也就剩后續(xù)的工作，在準備結(jié)案，會處理當年涉案的這些人，臨城二中那邊也要問責，檢察院那邊也溝通過了，但是媒體那邊，您看……”

    他最后看審訊室里的人一眼，轉(zhuǎn)身邁步往外走，嗓音嘶啞，“事情已經(jīng)鬧大，人多嘴雜，媒體跟得這么緊，就算壓著也沒法全面封鎖消息，公開吧?！?/br>
    ……

    第176章

    宋槿書被審問完，見警察關(guān)掉錄音筆合上文件，忍不住地問：“現(xiàn)在江苒的案子到底什么情況？”

    警察考慮到他也算是受害者之一，便沒有隱瞞，“其實江苒確實是自殺的，只是……”

    警察說起來心情也沉重，“她被臨城二中做水暖的校工性Ⅰ侵，但嚴格來說也不是……她并沒有掙扎，她膽子太小，就連掙扎都不敢，尸檢當時就有些被侵犯的跡象，但并沒有掙扎和其他施虐跡象，那個校工也已經(jīng)被逮捕，不承認自己使用暴力，因為……”

    警察沉了口氣，“他聽見江苒在廢樓求救，就說會放江苒出來，后來見人沒穿衣服，說愿意給她衣服，只是要她聽話，江苒那時候，可能是覺得那人真的是來幫她的，但發(fā)現(xiàn)的時候可能已經(jīng)來不及……當時的幾個警察都被革職并審問了，其實當時的監(jiān)控里有江苒晚上十一點多走在教學樓的畫面，校工那時候已經(jīng)回家，所以江苒確實是自殺的?！?/br>
    “二中當時申請了評建，不敢讓這種事被披露發(fā)生在自己學校里，校長親戚在警局，溝通過本來是要按照普通自殺處理的，但警方那邊穆家施壓非要給個說法，最后……你也知道了，葉寧家里有錢，和校長那些人有交易，商量出這么個結(jié)果，不過現(xiàn)在，你的罪名很快就能洗脫?！?/br>
    宋槿書低著頭，眼淚已經(jīng)忍了很久，但最后還是順著臉頰慢慢滑落。

    ——這就是江苒生命最后幾個小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