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手扶著眼鏡，“但我也是為了二中，那時候評建，要是這種事傳出去，整個學校都會受影響的，那個校工我后來也開除了，我希望你能理解……”

    宋槿書沒料到校長話頭轉得這么突兀，他攥緊拳開口，“你怎么不去問江苒會不會理解?！?/br>
    年近花甲的人被他一句話堵得說不出話來，班主任也出了聲，“宋槿書，老師……老師對不起你，那時候沒能幫你，老師也一直很后悔，這些年還一直想你過得好不好……”

    宋槿書轉過身去留個冷冷的背影，班主任瞬時難堪得說不下去。

    穆千珩點了第二支煙，屋內氣氛自始至終壓抑沉悶，他道：“瀆職，被辭退，做偽證被判刑，其實時間也不會太長?！?/br>
    幾個人不約而同看向他。

    “不論把你們怎么樣，死了的人死了，回不來了，”他手指夾著煙，眼神黯淡，輕輕闔上眼又睜開，“道完了歉就滾吧。”

    這幾天對穆千珩道歉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回，沒看到什么好臉，幾個人便都對宋槿并沒有回應他們，幾個人俱碰了冷釘子，穆千珩也不多說什么，許弋將其他人都帶出去，葉寧還不肯走，她甚至對著穆千珩跪了下去。

    “宋槿書，穆先生……你們幫幫我，我都認錯了，就不能把網(wǎng)上那些消息處理一下嗎，那些人還在人rou我，現(xiàn)在就連我家人都被他們sao擾，我求求你們了，江苒死了我也很難過，但是我沒辦法，當時真的不是我害死她的，穆先生，你都知道了啊，是那個校工，我是無辜的……”

    宋槿書這時候忍不住了，“葉寧，你無辜？你是怎么對江苒的，如果不是你把江苒關在那里，她會被人欺負嗎？”

    他氣得手都在發(fā)抖，“你覺得你還能撇清關系嗎？你們所有人……”

    江苒的死，甚至江苒的自殺都不是偶然，在江苒短暫的生命里，所見都是這世界的黑暗，如果曾經(jīng)有多感受到一點點這世界的溫情，也許她不會絕望到用那么慘烈的方式了斷自己的生命。

    宋槿書眼淚又忍不住流下來，“所有人……班里每個嘲笑江苒的人，都一樣，所有人都是……”

    那時候，知道葉寧欺負江苒的人其實很多，不光同學，還有班主任，那些冷漠的成年人選擇了漠視，遇事卻又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選擇讓他來做犧牲品。

    他和江苒這樣的人在他們眼里也許死不足惜，那時候他和江苒其實境遇何其相似，他們都被排斥在這個世界之外，他們的人生在他們看來也許毫無意義。

    所以就可以輕易地被犧牲。

    葉寧哭得厲害，“我知道，我也后悔了，但我不是最終害死她的人，難道就不能……”

    穆千珩低沉嗓音打斷她，“葉寧，其實你給我寫信，我是知道的?！?/br>
    葉寧怔住，扭頭看著他。

    他唇角扯著一抹慘淡的笑，“江苒給了我，是我不肯回信，江苒求我，說是她朋友寫的，叫我看一看，但我叫她扔掉……”

    他頓了頓，“可她沒有扔，她很小心收起來了?！?/br>
    葉寧呆呆愣愣，唇張張合合，發(fā)不出聲音。

    “說這些廢話沒用，你走吧，”他低著頭，沐浴后半干的劉海遮了眼，看不清情緒，“臨城縣派出所會處理你?！?/br>
    葉寧還想說什么，許弋折回來，強硬地扯著她手臂，將人從地上拽起來帶了出去。

    門一關，房間安靜下來，宋槿書胡亂擦了一下眼角，在床邊坐下來，又將冰袋拿起來貼著眼睛。

    穆千珩也不說話，沉默地抽煙。

    聽見打火機聲響，宋槿書出了聲，“你煙癮重了是嗎?！?/br>
    穆千珩手在眉腳按了下，“還好。”

    “讓我戒煙，你自己……”他閉著眼，話頭頓住。

    說這些似乎不合時宜，他也沒什么立場再去說他，他轉了話鋒，“其實沒必要讓他們和我道歉……他們最對不起的人是江苒。”

    穆千珩笑了笑，他也說不清為什么就有這個想法，要這些人來和他道歉。

    其實他知道的，事已至此，道歉沒有用，對不起三個字很無力，他們無法回到過去，死了的人也回不來，一切都回不到當初的模樣，但他想了想，說：“可能就是覺得，這樣才算完整。”

    他將手里煙掐滅了，抬眼看他，聲音變輕柔，“眼睛好點沒有?！?/br>
    宋槿書沒說話。

    他沉默會兒，忽然問：“陸厲行對你好嗎？”

    宋槿書攥緊冰袋，那種冷意入骨，他嘶啞地道：“挺好的?！?/br>
    他那天見到陸厲行在街頭親吻他，現(xiàn)在會誤會也是理所當然，他沒有解釋。

    穆千珩靠住沙發(fā)，淡淡笑了，聲音小而低，“嗯，那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