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還不是老樣子?！绷煎崛嵋恍?，道：“你今兒進宮可是因為貴妃娘娘？”

    她并不忌諱說這事。這些年，后宮不停的有人懷孕生子，她卻早就心如止水。這一生，能有八爺這個兒子活到成年，還能看到他結婚生子，她已經很滿足了。只是她滿足，她這個兒子是不是滿足呢？

    八爺眼神微閃，笑道：“昨日兒臣被皇阿瑪留在乾清宮用午膳，正好碰上貴妃娘娘派人去報喜。”

    “擔心額娘？”良妃笑問道。雖然明面上說八爺打小養(yǎng)在惠妃身邊，但她就住在儲秀宮的偏殿，其實從未和兒子分離。所以八爺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八爺動了動嘴唇，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

    實在是佟貴妃身份特殊。即便他不覺得佟貴妃有孕是威脅，但還是擔心自家額娘會受影響。若是旁的年輕妃嬪有孕，他根本不會有半點擔心。

    “額娘這么多年還看不明白么？”良妃淡淡一笑，道：“八阿哥如今大了，知道心疼額娘，額娘這輩子也就值了。你呀，有些執(zhí)念也該放下了?！?/br>
    其實母子倆每次見面多是關心對方身體和一些生活瑣事，從未談論過其他，但在某些事上，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額娘，兒臣能讓您享受到更好的！”八爺的眼神里顯出幾分執(zhí)拗來！

    因良妃的出身，母子倆這些年明里暗里沒有少受氣。有些事情康熙未必不知道，但他卻是放任自流，從未管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八爺對他有對父子親情的渴望，也有受傷的痛恨。這種矛盾又復雜的心理時常讓他自己也很難受。

    “八阿哥，額娘現在已經很好了?！绷煎葠鄣目粗藸敚媲斑@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是她的兒子呢！有這么個優(yōu)秀的兒子是她的驕傲，也不枉她費勁心思生他。往后的日子，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兒子能平安順遂，旁的真心無所求了！

    “額娘，您如今都是妃位了，還住在儲秀宮的偏殿，這就叫好？”八爺忍不住眼眶泛紅！

    都說他額娘是少見的美人，不然以一個辛者庫出身的卑微身份是不可能被皇阿瑪看中的！而他去年得封貝勒，額娘也封了妃，又說是因為對他們母子的寵愛！可這后宮里妃位上就五人，只有她額娘不是一宮主位！這是真的寵愛么？

    “額娘，貴妃娘娘一旦有孕，宮務便由四妃來共管，兒臣是怕您受委屈！”八爺忍不住又說了一句。

    隔壁主殿住的那位可不是個心胸開闊的。面上看，對他們母子好像很關心，可實際上，他們母子就是她心里的眼中刺，rou中釘！平日里他不在宮中，還不知道額娘要隱忍多少委屈。如今惠妃得了權，只怕更會找機會了。

    “額娘怎么會受委屈！”良妃笑了起來，“你這腦瓜子都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住偏殿是因為額娘自己懶得搬，這么多年已經習慣這里了。再說了，一宮主位又如何，還不見的有如今的清靜?！?/br>
    八爺正待開口，良妃卻擺手制止他，又道：“額娘知你從小便心志遠大。額娘也知你能力出眾。但是你要知道，有時候鋒芒太過并不是好事！你皇阿瑪心思深沉，看似寵不一定是寵，看似不寵卻不一定不是寵。你還小，上面還有好幾個哥哥，有些事情就別摻和了。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br>
    看著良妃眼里的擔憂，八爺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心思從未明說，但他相信額娘都是懂的。如今聽這話，也確實都懂。但額娘卻并不支持他！平安就好么？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他雖出身富貴，從小錦衣玉食，但也有求而不得的東西。他既然有能力，為什么不去爭一爭呢？哪怕是爭失敗了，也不過是少活幾年而已！再說了，他又真的能安穩(wěn)度日么？幾個哥哥有貝勒爵位最早的也在十八歲?？苫拾斊谒邭q就賞了貝勒的爵位！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格外優(yōu)秀么？

    很多事情不能深想，他也不想徒增良妃的擔憂。許多話在舌尖轉了又轉，最終他笑著點頭，乖順的道：“額娘說的有道理，兒臣都記在心里了?！?/br>
    第111章 拜訪四爺

    從良妃的偏殿出來的時候，八爺遇上了剛從正殿出來的大阿哥。

    “大哥?！卑藸斝α艘幌?，“來給惠母妃請安？”

    “八弟不也是來給良妃娘娘請安的？”大阿哥也笑了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又一齊笑了笑。

    “今兒鐘粹宮可是格外的熱鬧?！贝蟀⒏绲?。

    “入宮十年才傳出喜訊，熱鬧些也正常?！卑藸數馈?/br>
    兩人心照不宣，今日其實都是給佟貴妃來送賀禮的。

    “陣勢這樣大，真是從未有過?！贝蟀⒏缢菩Ψ切Φ恼f了一句。

    八爺沒接這茬，轉而問道：“大嫂身子可還好？我辦洗三宴的時候大嫂沒來，我福晉不放心，還特意派人過府去看了一回，說是大嫂胎像有些不穩(wěn)。她還沒出月子，不能親自上門，但心里總惦記著?！?/br>
    說起大福晉，大阿哥的神色柔和了許多，但眼里的擔憂也是顯而易見的。

    “你大嫂這一胎離上一胎時間太近，怕是身子有些吃力。”

    “大哥讓于太醫(yī)給大嫂看看?。∷钍蔷▼D科的?！卑藸數溃骸按笊┻€有兩個月才生吧，應該能調理得過來。”

    “這不是貴妃娘娘有孕了么，說是這幾日身子不太爽利，讓于太醫(yī)隨時候著?！贝蟀⒏缪劾镩W過一絲冷笑，連聲音都冰冷了幾分。

    八爺微微皺眉，怎么這佟貴妃一有了身孕，連行事風格都變了！這樣大張旗鼓的，實在不像她低調的性子。

    “大哥，聽說四哥府上的那個府醫(yī)于這方面有幾分造詣?！卑藸斚肓讼?，還是提了一嘴。不管他與大阿哥之間有什么嫌隙，當初在阿哥所的時候，大福晉對他們這些住在阿哥所的弟弟們還是多有照顧的。

    “四弟府上？”大阿哥有些意外，“他府上的府醫(yī)姓什么？”

    京城有名的大夫多是出身醫(yī)學世家，且各有專長。但一般這樣的名家也少有愿意去權貴家做府醫(yī)的。因而皇子們府里的府醫(yī)多半都是二流的大夫，尋常病沒問題，真有大病，還是照常從太醫(yī)院里叫太醫(yī)。所以醫(yī)術好到讓八爺推薦，大阿哥這才多問了一句。

    “姓李?！卑藸斨徽f了兩個字便不再多說。

    大阿哥皺眉在腦海里搜索了下記憶，眼睛一下就睜大了！

    “是之前那個在太醫(yī)院供職的李家？”

    八爺點頭，“嗯。這會在四哥府上的是孫輩了。但聽說是自小就跟在祖父身邊，最得真?zhèn)鞯囊粋€了?！?/br>
    “四弟可以啊，這樣的人能收攏到府里?！贝蟀⒏绲难劾锫冻鰩追制G羨。

    兩人說起的李家也是醫(yī)學世家，專攻婦科。往前推二十年，太醫(yī)院的院判可不姓胡，而是姓李的。只是說起太醫(yī)這職業(yè)吧，也是個整天都可能掉腦袋的活！醫(yī)術精湛的李院判也有失手的時候。于是院判的官沒了，腦袋也沒了。李家在京城就此沒落，后輩子孫也再無進太醫(yī)院的可能。

    這事發(fā)生的時間有點久遠，如今宮里知道的人都不多，但大阿哥那會已經醒事，還是記得有這么回事的。至于八爺，當然是聽四爺說的。

    “這人可不是四哥籠絡的?！卑藸斝α艘幌?，道：“是烏拉那拉府上送來的。”

    這下大阿哥就更嫉妒了。這烏拉那拉家也太寵女兒了吧，連府醫(yī)都送！難怪費揚古對老四一直都很好，這完全是看著女兒的面上去的！

    其實大福晉家伊爾根覺羅氏也是滿洲大姓，但大福晉的阿瑪官職不高。雖說大福晉的娘家一向都是站隊大阿哥的，但談不上有多大助力。像這種送府醫(yī)的事情就更加不可能干了。

    當然，這種嫉妒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他們每個人的福晉都是康熙親定的。要說最慘的，當屬八爺了。娶個福晉竟然是孤女，簡直是開了先河！

    不過想到八福晉進府就給八爺生了嫡子，大阿哥心里這點心災樂禍又變成了不平衡。但愿大福晉這一胎也能給他生個阿哥吧！

    “那我今日與你同行吧，正好去老四那請李大夫給你大嫂看看?！贝蟀⒏绻麛嗟?。

    不管大福晉的娘家如何，他對大福晉還是很喜歡的。兩個人是少年夫妻，如今相伴也有十幾年了。大福晉的性情，處事能力，毋庸置疑都是好的。所以他一直希望大福晉能給他生下長子。為此，他甚至頂著惠妃要往他后院塞人的壓力只寵幸大福晉一個人。不然大福晉這一胎也不會和上一胎隔得過近了。

    “四哥不知道在不在府上。今兒好像沒看到四哥進宮。難道他不給貴妃娘娘送禮？”八爺道。

    “老四在這方面從不疏忽?！贝蟀⒏绲溃骸爸覆欢ㄋ騼壕退土?。他可是在孝懿皇后身邊長大的?！?/br>
    八爺想想也是，便沒再多說，由著大阿哥和他同行。

    既是八爺向大阿哥推薦的四爺府上的府醫(yī)，當然是陪同一塊兒前往比較好。因而八爺便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同大阿哥先去了隔壁的四爺府。

    四爺還真在府上，這會正在正院陪福晉說話。聽聞大阿哥和八爺一同前來，還覺得有些詫異。

    “把人引起前院書房吧，我馬上就來?！彼臓數?。

    報信的小太監(jiān)得了吩咐便去了，四福晉挺著肚子想起身相送，卻被四爺一把摁住肩膀，“你就別動了，爺看你這肚子就有些心慌。”

    四福晉的肚子很大，看起來就跟懷了雙胎似的。但李大夫卻很堅定的說只有一胎。只是這也并不算好消息。若是只有一胎，那說明孩子就很大，生產時肯定艱難。

    四爺也不是第一次經歷后院女人生產的事，但這次還是多了幾分擔憂。

    四福晉溫柔的笑了笑，道：“那臣妾就躲個懶了。爺去吧，若是大哥和八弟要留下來用午膳，爺記得提前讓蘇公公和廚房說一聲。您最近都在臣妾這用膳，前院那邊怕是備的菜不多?！?/br>
    “行，爺知道了。你就別cao這些心了。”四爺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起身往前院去了。

    第112章 實力坑娃

    四爺本以為大阿哥和八爺一同前來是有什么朝堂上的事情要商討，卻不想是來借府醫(yī)的。

    “無妨，我這就叫李大夫來，跟大哥回府?！彼臓敶饝暮芩臁Ｆ饺绽锼猜犠约腋x提過，大福晉和她相處的不錯。再說以前都在阿哥所住的時候，他也知道大福晉是個性情很溫和的人。作為大嫂，對弟弟們一向也多有照顧。不過是借府醫(yī)這樣的小事，他當然不會拒絕。

    “多謝四弟了?！贝蟀⒏缰x道。

    “大哥這就外道了?！彼臓斝α诵Γ溃骸拔夷芾斫獯蟾绗F在的心情。就說我福晉這幾天臨產在即，我這心里也總是不安的很?！?/br>
    四爺平日里很少表現這樣的兒女情長，此時說起來，到是多了幾分柔和，少了幾分生人勿進的味道。

    大阿哥急著回去讓李大夫給大福晉診脈，當下也沒多留，帶著李大夫就告辭了。八爺本也準備順勢告辭回府的，卻被四爺留下來一塊兒用午膳了。

    “今兒廚房有送來剛出的鮮藕，八弟正好嘗個鮮?！?/br>
    八爺只猶豫了一下，便沒拒絕，只讓趙仁寬先回府和池小河說一聲，免得她還等著一塊兒用午膳。

    “八弟和八弟妹的感情真好?！彼臓斝Φ?。

    “她才為我辛苦生了孩子，總要多關心一些?！卑藸數?。

    “都是自家兄弟，八弟何必拿這種借口搪塞?！彼臓斵揶淼溃骸氨闶浅姓J就喜歡八弟妹又如何？”

    只因四爺平日里最是規(guī)矩刻板，此時說笑起來還真讓八爺驚了一下。

    見八爺愣神，四爺又笑道：“難得八弟也有害羞的時候。”

    “四哥！”八爺低低叫了一聲，臉頰真有點發(fā)紅，“那什么，你說端午過后，皇阿瑪會去承德避暑山莊么？”

    這話題轉的那是相當生硬了！四爺悶笑著沒有再逗八爺，答道：“十有八九是要去的?；拾斣S久沒有見蒙古王公了。再說今年京城熱的早，怕是立夏之前就要啟程?！?/br>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咱們留在京城?！卑藸數馈?/br>
    他之前還想著到時候池小河已經出了月子，他正好帶著池小河出去走走?？珊髞聿畔氲?，到時候又有皇子要被留在京城處理朝中事務，他還真不一定能去。

    “前兒南巡咱們才留在京城，若是去承擔，應該不會的?！彼臓數溃骸爸慌绿佣疾灰欢〞粼诰┏潜O(jiān)國。”

    康熙并不是每次離京都會留太子在京城的。有好幾次也是帶在身邊的。再說承德山莊離京城并不遠，快馬也就一天左右的功夫能到。他們這些已經入朝辦差的皇子們，隨便留個人在京城照看都可以。

    “也是。”八爺笑了笑，“若是能去承德，倒是輕松些?！?/br>
    四爺卻看了他一眼，道：“那可未必。若是皇阿瑪要召見蒙古王公們，那咱們也輕松不起來?！?/br>
    八爺不由苦笑，“四哥，我怎么覺得從入朝辦差開始，就沒個清閑的時候呢！”

    “皇阿瑪每日cao心的國事何止一兩樣，你不過才辦了多少差事，這就叫辛苦了？”四爺失笑，“平日里不是看著挺上進的？”

    “再上進，還不許我有叫苦的時候？”八爺撇嘴。

    這帶著幾分孩子氣的舉動讓四爺看了有些晃神。

    說起來他們倆只差了三歲。在阿哥所的時候兩人的院子就挨得近。他還記得八爺那年搬進阿哥所的時候正是中秋節(jié)后。京城的天氣還有些燥熱，長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頂著一張被日頭曬得有些紅撲撲的小臉，站在院子門口張望，也是這么撇了撇嘴，然后嘟囔了一句，“原來就這么點大?。　?/br>
    “四哥，四嫂要生了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啊！我福晉見天惦記著呢！”八爺道。

    “好?！彼臓敾剡^神來，點頭應道：“八弟妹是個有心的。你四嫂也總想她！說是就住隔壁，結果愣是見不上！”

    “等我福晉出月子就好了！到時候抱著我家包包一起來！四哥到時候別嫌鬧騰就好！”八爺笑。

    “包包？”四爺愣了一下，道：“這是小侄子的乳名？”

    “呃，”八爺笑臉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嘴快說漏了。包包這個小名他可從未和旁人說起過。實在是有些上不了臺面。

    “俗是俗了點，不過民間還有賤名好養(yǎng)活的說法。取個俗點的乳名，也好壓一壓。”四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