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天氣，也是這樣的夜晚，下著雪，起著風(fēng)，大家都站在廊下互相道別。然后就……

    池小河閉了閉眼，都是五福晉今日鬧的一出，不然她絕不會站在這里就想起那些事來。

    “福晉，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秋梨小聲問道。

    池小河這會臉色有些發(fā)白，神色有種說不出來的傷感。秋梨有點擔(dān)心，也想起之前碰到五福晉的事。

    她那會還擔(dān)心池小河回到大殿再見到五福晉會控制不住情緒。后來見她跟沒事人一樣還松了口氣。這會想來，哪里是沒事，只不過是把情緒壓心底了。這會怕是觸景傷情，又給激出來了。

    “我沒事?！背匦『虞p輕搖頭，呼了口氣，轉(zhuǎn)頭去看同四爺說話的八爺，神色里卻多了一分焦急。

    好在八爺并沒有耽擱多久，過了一會兒便過來了。

    “冷不冷？”八爺伸手握住池小河的手，感受了一下溫度。

    “抱著手爐呢?！背匦『訙\淺笑了一下。

    “看你臉色不大好。”八爺?shù)?。保和殿廊下的燈籠挺亮的，池小河又正好站在光下面，所以便是夜色深了，八爺也能看清她的臉色。

    “沒事，不過風(fēng)吹了一下。夜深了，咱們快回去吧。免得孩子們凍著了?！背匦『拥馈?/br>
    八爺自然沒意見。往常這個時候孩子們都要睡了。今晚雖然氣氛熱鬧，但這會散了席，熱鬧勁過去了，孩子們也都困倦了。

    池小河又給孩子們檢查了一下穿著，見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這才放心下來。

    弘曦已經(jīng)在奶娘懷里困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池小河便催著八爺加快腳步。

    原本八爺想著池小河穿的花盆底，之前又扭過腳，怕她會再受傷，所以刻意把步子壓慢了一些。這會雖然是擔(dān)心孩子，可他還是從池小河的催促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但因為這會趕著出宮，八爺便沒問，只是多看了兩眼池小河，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個胳膊。

    池小河側(cè)頭看了八爺一眼，八爺忙解釋，“我怕你走快了又扭腳。我扶著你穩(wěn)當(dāng)些。”

    “謝謝爺?！背匦『拥懒寺曋x，由著八爺抓著她的胳膊一路往宮外走去。

    等上了馬車，雅爾哈和弘曦都睡著了，只有弘旺還算精神。

    池小河給三個孩子檢查了一下，見都沒有凍著，這才把弘旺拉進懷里抱著。

    “額娘？”弘旺詫異的叫了一聲。

    池小河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抱過弘旺了。自打弘旺開始去宮里學(xué)習(xí)，就不愿意被當(dāng)做小孩子。便是她想摸弘旺的腦袋，有時候都會被弘旺躲開。

    但她這會就想把弘旺這樣抱在懷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踏踏實實的。

    八爺也有些驚訝，池小河這會抱著弘旺的情緒明顯不對。但他還是沖弘旺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動，就這么讓池小河先抱一會兒。

    “你近來是不是瘦了？”過了會兒，池小河突然放開弘旺問道。

    “兒子沒瘦。這段時間還胖了！額娘看兒子，臉都圓了?！焙胪Φ?。

    “有么？”池小河打量著弘旺，并不相信。

    “當(dāng)額娘的是不是都一個樣？”八爺突然笑了起來，“看到孩子就覺得瘦了?！?/br>
    池小河摸了摸弘旺的臉頰，神色卻很認真的道:“還是再長胖點才好。正長身體呢，每日里要多吃點?！?/br>
    “額娘，兒子吃的不少。”弘旺臉都紅了。他都這么大了，額娘還摸他的臉，真是不好意思。

    “嗯，你健健康康的，額娘就高興。”池小河放下手，臉上這才露出一個笑來。

    八爺拉過池小河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問道:“福晉今兒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呀?！背匦『友凵裼行┒汩W。

    “是不是今晚有誰說家里的孩子生病了？”八爺又問。

    池小河搖搖頭，“沒聽說誰家的孩子病了?！?/br>
    八爺心頭越發(fā)詫異，但卻沒再問什么，便安慰了一句，“放心，咱們家這三個小家伙都會健健康康的?！?/br>
    池小河“嗯”了一聲，把頭靠在了八爺肩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弘旺一臉疑惑的看向八爺，他也察覺到今晚自己額娘的情緒不太對。

    八爺什么都沒說，只是搖了搖頭。

    弘旺很懂事只是看了池小河一眼，就乖乖地在一旁坐著，沒再問什么了。

    等到了府門口，八爺才發(fā)現(xiàn)池小河竟不知何時睡著了。他示意奴才們放輕聲音，自己把她抱了起來。

    “阿瑪，我?guī)У艿躮eimei們回屋。您照顧額娘吧?！焙胪鲃拥?。

    “嗯?！卑藸旤c頭，很欣慰長子的懂事。

    待下了馬車，八爺才注意到后面還有一個人。便是他今晚從頭到尾都忽視的舒舒覺羅氏。

    這會舒舒覺羅氏的臉上滿是震驚，顯然沒想到八爺會抱著池小河下來。

    八爺?shù)仄沉怂谎郏D(zhuǎn)身就抱著池小河進府了。

    舒舒覺羅氏站在自己的馬車旁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從宮里出來的時候她就像是個透明人似的。明明她就站在福晉身邊，結(jié)果八爺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只看著福晉。問福晉冷不冷，給福晉暖手，同福晉說話，只當(dāng)她不存在。

    后來出宮一路疾走，她也穿著花盆底，可八爺卻根本不管她跟不跟得上，只扶著福晉。

    而剛剛八爺神色溫柔，抱著福晉小心翼翼下馬車的樣子，更是她見都沒見過的樣子。

    第737章 坦白

    雪越發(fā)的大，地面上都淺淺的蓋了一層，寒氣也越發(fā)大。舒舒覺羅氏卻站的渾然不覺，只覺得這心里的冷都比不上這身體的冷。

    “主子，咱們進去吧。您身子骨本就沒好徹底，別再嚴(yán)重了?！甭犌贀?dān)憂的扶著她。

    知畫也在一旁勸，“是呀，主子，這兒風(fēng)大寒氣重，咱們還是回去吧?！?/br>
    “我這身子好不好的還有誰會在意?！笔媸嬗X羅氏苦笑道。

    今日連福晉還關(guān)心了一句她身子沒好徹底，別飲太多酒。八爺卻是連問都沒問。

    “主子怎么說這種喪氣話?！甭犌俨唤t了眼眶，“別說奴婢們都擔(dān)心主子的身子。便是老爺和夫人知道了也該心疼的?！?/br>
    一提到自家阿瑪和額娘，舒舒覺羅氏也紅了眼眶，“我自出嫁以來沒說孝敬阿瑪和額娘，還平白讓他們添了許多擔(dān)憂。養(yǎng)我這么個女兒也是他們的不幸了?！?/br>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qū)W琴學(xué)棋，家里都是大力支持，還特意請了女先生教導(dǎo)，這才有后來的才名。

    她本以為這才名能在后院爭寵派上用場。剛開始八爺也確實因為這個來過她院里幾次。可她最后也沒能把八爺留下來，至今還是處子之身。

    “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難過。但這日子還是要過。您才進門多久，日后未必沒有別的造化。福晉可比您大幾歲呢，就一定能長寵不衰？”聽琴安慰道:“您聽奴婢一聲勸，養(yǎng)好自己的身子，靜待時機?！?/br>
    “跟著我，你們也受委屈了?！笔媸嬗X羅氏看著身邊的兩個丫鬟，笑容越發(fā)苦澀。

    她這個主子不得寵，身邊伺候的人出去也沒底氣。指不定平日里被別的奴才奚落，欺負。

    “奴婢們哪里受委屈了。主子別多想。”知畫忙道:“其他人再想捧高踩低，您也是萬歲爺親賜的側(cè)福晉！”

    看著兩個丫鬟心疼又擔(dān)憂的眼神，舒舒覺羅氏的心里生出幾分暖意來。到底她身邊還有兩個貼心人。

    經(jīng)這一番勸慰，舒舒覺羅氏的情緒總算沒有那么低落了。她強打起精神，勉強笑了一下，道:“聽你們的。咱們回去讓小廚房做點宵夜來，再燙壺小酒，一塊兒樂呵樂呵。剛在宮里都沒吃什么。”

    “好嘞，主子這才對嘛。奴婢一會兒回去就去小廚房吩咐?！甭犌傩χ馈?/br>
    知畫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其實說起來，她們在后院的日子真心不算難過。除了不受寵這件事，別的吃穿用度，福晉并不曾苛待。這府里的奴才也沒有捧高踩低，可見福晉治家是很嚴(yán)的。

    而且她們院里的小廚房是一開始就有的，每天采買有一定份例，櫥子的手藝也還不錯。平日里舒舒覺羅氏的食量也不大，基本都是小廚房解決一日兩餐和各種點心。

    正院里，八爺剛把池小河放床上，她自個兒到醒了。

    “到家了？”池小河看了眼四周，迷糊的嘟囔了一句。

    “福晉這一覺可睡的香？”八爺笑道。

    “臣妾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背匦『硬缓靡馑嫉?“又辛苦爺抱臣妾回來了?！?/br>
    八爺笑著起身道:“即是醒了，福晉陪爺再用些宵夜如何？剛在宮里都沒怎么吃，盡喝酒去了?！?/br>
    “爺想吃什么？讓廚房弄些熱湯水的來如何？”池小河也坐起身來。

    “行啊，福晉看著安排便是。”八爺沒意見。一般池小河安排的還是很合他胃口的。

    池小河便叫秋梨來吩咐了幾句，讓廚房做準(zhǔn)備去了。

    “孩子們呢？都歇了？”池小河這會清醒了，也記起三個孩子是和她一輛馬車的。

    “嗯，弘旺帶著回各自屋了。有他這個當(dāng)大哥的照應(yīng)，福晉可以放心。”八爺?shù)馈?/br>
    “臣妾這個做額娘的太不稱職了?！背匦『永⒕蔚?。八爺要不是因為抱她回屋，也不會讓弘旺去照顧弟弟meimei。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

    “對弘旺，臣妾虧欠的太多了。”想起往事，池小河心里又生出幾分傷感來。

    “福晉何曾虧欠于他。打他出生，福晉在他身上費了多少心血，便是弘曦都趕不上他?！卑藸敳毁澩馈?/br>
    池小河沒說話，弘旺是她第一個孩子，當(dāng)初能平安生下來，她不知多感謝老天。這是她兩世為人，第一個和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費多少心血都不為過。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八爺終于忍不住問道。從出宮的路上他就察覺池小河情緒不對。本來是以為她累著了，可后來在馬車上他就知道不對了。這會又說出這個話來，就更不對勁了。

    池小河坐在床邊，神色有些怔怔地。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八爺說心里那些紛亂的情緒。

    “冬梅，來給你家福晉把頭發(fā)先拆了?！卑藸敍]有追問，而是先讓人給池小河拆頭發(fā)卸妝。今日都是盛裝進宮的，穿戴繁復(fù)，很是累人的。

    “爺，今日家宴中途，臣妾有出去過?！背匦『幼罱K還是決定告訴八爺。

    “遇到誰了？”八爺問道。

    池小河看向八爺?shù)?“五福晉?！?/br>
    “五嫂？”八爺微微皺眉。

    當(dāng)年的過節(jié)他心里都清楚，如今見池小河這副神情，心里便猜出了幾分，“她是不是說了什么？”

    “嗯?！背匦『狱c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屑的笑來，“她向我賠罪，說當(dāng)年是鬼迷心竅了！如今自己當(dāng)了額娘才知道那時做的多過分。說不求我原諒，只是想道歉?！?/br>
    “不求原諒？那又何必又把事情挑出來說！”八爺皺眉道:“大年下的，這不是故意讓人心里不好受么！”

    見八爺同自己一樣的反應(yīng)，池小河的心里頓時松快了不少，“臣妾當(dāng)時也是這么說的。語氣比貝勒爺這個還要不客氣。傷害已經(jīng)造成了，現(xiàn)在為了自己良心好過就跑臣妾面前來巴巴的道歉，她有想過臣妾再想起當(dāng)時的場景后心里會是什么感受么！”

    她說著又紅了眼眶。不管事情過去多久，那時的害怕、不安和疼痛還是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