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一夜過去，八爺早早上朝去了。池小河醒來時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春燕和夏蟬進來伺候，說胡氏和蔣氏來請安，正在外面候著。

    池小河點點頭。雖然八爺昨晚沒讓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人侍寢，但畢竟是入府后的第二日，來向她請安也是規(guī)矩。

    “兩人臉色如何？”池小河問了一句。

    八爺昨晚沒去，這兩人怕是也一夜不得安眠。

    “神色都不大好。一看就是沒休息好。”春燕道。

    池小河輕輕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目前來說，只要進了她們府上后院的，都得走這么一個過程。從期待，到失望，再到要么接受現(xiàn)實，要么絕望出幺蛾子。

    “動作快點吧?！背匦『訉ο南s道。兩個新人已經(jīng)夠慘了，她也不忍讓她們多等。

    而外面胡氏同蔣氏面對面坐著，兩人都能看到對方眼下的烏青，和略顯蒼白的臉色。對于八爺昨晚沒來的事，兩人都有些惶恐和不安，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八爺不高興。又或者是，她們兩人都沒有入八爺?shù)难?，所以進府第一晚，八爺誰也不想要。

    不過表面上兩人還算鎮(zhèn)定，坐著慢慢喝茶，只偶爾有個眼神交流，都還記得這是在福晉屋里，得守著規(guī)矩不能亂說話。

    很快池小河就洗漱好，外面秋梨讓廚房送了膳食來。

    胡氏和蔣氏連忙起身，做好伺候的準備。格格身份低微，算不上主子，伺候福晉也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

    “不用你們伺候?！背匦『舆B忙擺手，“坐著吧，咱們邊吃邊說?！?/br>
    胡氏和蔣氏有些驚訝，顯然她們沒想到池小河這么隨意。只是兩人沒敢坐，還是都站著。

    “我這沒那么多規(guī)矩。”池小河笑道，也沒堅持讓兩人坐。畢竟要真讓兩人坐著，只怕這兩人更不安。

    “貝勒爺昨晚沒去你們院，是不是沒睡好？”池小河笑著問了一句，眼見著胡氏和蔣氏臉色大變，她忙又道：“別緊張，我沒別的意思。這事?lián)Q我也一樣。畢竟進府第一晚，心里有期待正常?！?/br>
    胡氏和蔣氏的臉色又是一變，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這一會兒功夫，兩人心情就起起伏伏了好幾次，實在是有點刺激。

    池小河喝了口小米粥，又吃了個小籠包，這才又道：“后院這些人，貝勒爺想叫誰侍寢，都看貝勒爺?shù)囊馑?。我管不了，也從不勸。所以，我現(xiàn)在也沒辦法告訴你們貝勒爺什么時候會去你們屋里。我的建議是，你們先熟悉熟悉環(huán)境，多和韓氏、汪氏她們請教?！?/br>
    “是，福晉的話，奴婢們記下了?！焙虾褪Y氏忙回道。

    池小河這話的潛在意思她們都聽懂了。這就是說，讓她們別老惦記著侍寢的事。

    第959章 別鉆了牛角尖才好

    看了看兩人又不大好的臉色，池小河心里嘆氣，但面上還是笑著繼續(xù)同兩人說這府里的規(guī)矩。例如只初一、十五請安，例如哪些事情是歸舒舒覺羅氏管，需要的話可以直接向舒舒覺羅氏請示，哪些事是韓氏和汪氏在管，有需要可以直接找她們幫忙等等。

    昨日胡氏和蔣氏剛來的時候，池小河沒說這些事，只讓她們回屋安頓，先熟悉自己屋里的奴才去了。

    “大概就是這些了。”池小河想了想，也沒想起來有什么遺漏的，便道：“咱們后院人算是少的，分工也很明確。日子久了，若是你們有興趣，也可以幫其他人分擔(dān)些事情。若沒興趣，也不強求?！?/br>
    這話說的胡氏和蔣氏又是一愣。對于后院的人都參與管家這事，昨日她們已經(jīng)聽說一些，當(dāng)時就覺得很震驚。畢竟在她們的認知里，福晉管家都是獨攬大權(quán)，不會愿意分權(quán)的。怎么到了這里就不一樣呢？她們當(dāng)時還不大敢相信。這會聽說自己以后也有管家的機會，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池小河見兩人發(fā)愣，笑道：“怎么？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么？不明白的盡管問，沒關(guān)系的?！?/br>
    胡氏和蔣氏這才回過神來，兩人連連擺手道：“福晉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奴婢們都記下了?！?/br>
    這兩人到底是新人，處處透著小心謹慎。池小河也不指望這兩人一夜間就融入進來，所以也不打算再多說，笑笑道：“我這沒什么事了，你們?nèi)羰菦]什么要問的，那就先下去吧?！?/br>
    胡氏和蔣氏交換了個眼神，然后一塊兒告退了。

    出了正院，胡氏和蔣氏都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蔣jiejie，咱們?nèi)セ▓@轉(zhuǎn)轉(zhuǎn)吧。”胡氏道。這會已經(jīng)入春，這兩日陽光也好，昨兒晚上在暖閣就看到花園里有些花已經(jīng)開了。

    “走，轉(zhuǎn)轉(zhuǎn)去?！笔Y氏點頭。她們倆剛來，對這府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這會兩人正好結(jié)伴。

    花園里，早春的花兒只有迎春花開了，還有些枝頭的梅花沒有謝，星星點點的，并不多，但還有淡淡的香味。胡氏和蔣氏家里阿瑪都是小吏，家境很是一般，除了見識宮里的御花園，都沒見過什么正經(jīng)的花園。真要說起來，御花園也沒多大，還不如這園子敞亮。

    所以兩人這會走在園子里，不由看哪都好，時不時的還要討論兩句。只是說來說去，最后的話題免不了提到昨晚侍寢的事。

    這事是兩人心頭的結(jié)。雖然有池小河的解釋，但兩人哪里能釋懷。昨晚是進府的頭一晚，本來兩人還存了一爭高下的意思，現(xiàn)在都不免有些受打擊。

    “不是我不謙虛，咱們兩人長得也不差呀?！笔Y氏壓低了聲音道：“貝勒爺就一點沒看上？”

    “也許是安撫福晉去了？”胡氏攥著帕子，聲音也放得很輕。

    兩人站在梅花樹下，沒注意到園子里又進了人。

    蔣氏蹙著眉，咬了咬下嘴唇，低聲道：“那看今晚吧。都說入府的頭三晚最重要了。貝勒爺總不能一晚都不來吧。”

    “嗯。”胡氏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她一應(yīng)完，兩人就聽到有腳步聲。嚇得連忙抬頭去看，就見汪氏帶著丫鬟已經(jīng)走近了。

    胡氏和蔣氏嚇得臉色一白，身子都緊繃了起來。

    汪氏則是笑道：“哎呀，被發(fā)現(xiàn)了！還準備嚇唬你們倆一下呢！”

    胡氏和蔣氏勉強扯出一個笑來，都不確定剛汪氏聽到了多少。

    “哎喲，不會這樣就被嚇到了吧？”汪氏見兩人神色不對，詫異道：“你們倆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蔣氏回過神來，忙道：“啊，剛我們來的時候還沒人呢，突然有動靜確實嚇人?！?/br>
    “我膽子向來小。汪jiejie可嚇到我了?！焙吓闹乜谂浜系?。

    汪氏哈哈笑了起來，道：“你們倆這膽子！改天要給你們講個鬼故事，還不得嚇得睡不著覺？”

    蔣氏和胡氏都笑了起來，這會的笑容倒是自然了許多。她們看不出汪氏的異樣，猜測她大概什么都沒聽到，心里也踏實了些。

    “走，咱們?nèi)鐾だ镒Ｎ規(guī)Я它c心和熱茶！”汪氏道：“這會陽光正好，喝個上午茶！”

    汪氏如今也算是府里的老人，她都發(fā)話了，胡氏和蔣氏自然不會說不。兩人便跟著汪氏一塊兒在花園的涼亭坐了。

    其實這會初春坐涼亭還有些冷。但汪氏準備齊全，讓丫鬟帶了炭盆，再喝著熱茶，曬著太陽，也就暖和起來。關(guān)鍵是點心漂亮又美味，即便是胡氏和蔣氏矜持，也不免多吃了幾個。

    “嘿嘿，這點心不錯吧！咱們府里的廚子手藝可好了！紅案、白案都很拿得出手?！蓖羰系?。

    胡氏看著那碟子精致的小點心，沒忍住問道：“汪jiejie，這點心是咱們都能去廚房拿的么？”

    “當(dāng)然??！”汪氏一臉坦然的回道：“咱們府里每日都有新鮮點心供應(yīng)的。你喜歡哪個，不喜歡哪個，直接同廚房說就行。咱們府里，除了福晉院子里有小廚房，其他人的一日三餐和點心、水果都是由廚房供應(yīng)。當(dāng)然，側(cè)福晉的份例比咱們要多一些?！?/br>
    其實胡氏想問的是，每個人受寵的程度不同，是不是廚房也會區(qū)別對待。比如她和蔣氏這樣的新人，也能拿到和其他人一樣的點心么？

    汪氏的話看似回答了她的這個問題，又好像沒回答，但她也不敢再多問了。

    三人在花園里坐了一會兒，消滅了一碟子梅花糕，一壺桂花茶，氣氛歡快。汪氏本就是個性情開朗的，帶動著蔣氏和胡氏也說了不少話。分別的時候，蔣氏和胡氏的拘謹似乎也放開了不少。

    看著胡氏和蔣氏遠去的背影，汪氏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來。她沒聽到蔣氏和胡氏的悄悄話，但多少能猜出來這兩人說了什么。不由就想起了自己剛進府的那兩年。她心里生出幾分憐憫來，剛剛才努力活躍氣氛，讓兩人放松。只希望這兩人能早點看開，別鉆了牛角尖才好。

    第960章 是任性么？

    正院里，待胡氏和蔣氏走了，池小河便問春燕和夏蟬兩人的感覺如何。

    “奴婢瞧著，蔣格格活泛些，胡格格謹慎些?！贝貉嗟?。

    夏蟬跟著點了點頭。這兩人的區(qū)別還是很明顯的，一言一行中看的很明顯。

    池小河笑了笑，道：“這才剛進府。日久見人心，咱們慢慢看吧。”

    府里進了幾次新人，她對日久見人心這句話實在是太有體會了。有些時候第一印象并不能算數(shù)。而且人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她并不打算放太多心思在兩個新人身上。選秀結(jié)束，隔壁府上的四爺就要往泰山去了，也不知道八爺?shù)膴Z嫡路走得是否順暢，是不是還有更多艱難險阻在前方。

    之前因為康熙的身體一度很糟糕，池小河還以為立太子的事會提上日程，亦或者康熙直接選定繼承人，就像歷史上，他二廢太子后就再沒立太子，而是在臨終前指定了四爺為繼承人一樣。

    但沒想到康熙是真的很堅韌，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竟然又有好轉(zhuǎn)的趨勢。而對于手中的權(quán)力，他也一直沒有過放下的意思。好像越是到這種時候，他就抓的越牢似的。

    不過從八爺這幾日的神態(tài)上，池小河看不出什么。八爺如今越發(fā)的沉穩(wěn)，對朝堂上的事也更加諱莫如深，她也就更難猜。

    好在池小河不是個愛刨根問底的人。猜不出就不猜，安安分分替八爺管好家，給八爺解除后顧之憂，她自認也是同舟共濟的一種方式。

    撇開這些不談，池小河還有件緊要的事要做，那便是替安親王福晉送信，也順便親自去看看明慧。

    她想了想，還是約了四福晉。畢竟之前都是她們倆一塊兒去看望瓜爾佳氏的。但這一次，四福晉卻以府里有事走不開拒絕了。池小河想了想，也沒強求。但她也沒約三福晉和七福晉，而是獨自前往了。

    瓜爾佳氏對池小河獨自前來有些詫異，雖然池小河解釋說四福晉府里有事走不開，但她已經(jīng)能猜到背后的原因。聰明人一向不用說太多，所以瓜爾佳氏也沒問，只和池小河敘舊起來。

    遠在皇莊，又是被軟禁著，信息自然閉塞的厲害。池小河便說了不少京中近來發(fā)生的事。當(dāng)然，朝堂上那些緊要的，她知道的是一字都沒提。該有的分寸，她還是有的。

    “我倒是沒想到皇阿瑪還記得給我們爺挑兩個人?！惫蠣柤咽贤蝗恍χf了一句。

    池小河一愣，才想起來之前聽八爺提起過?？滴踅o太子的后院挑了兩個格格，但大阿哥那邊卻是一個都沒有。

    她笑了笑，不知道說什么好。倒是瓜爾佳氏道：“看來皇阿瑪還惦記著我們爺。不知道大哥那邊，皇阿瑪給挑了幾個？”

    “啊，好像一個也沒有?！背匦『拥馈?/br>
    瓜爾佳氏挑了挑眉，顯然有些意外。但很快她臉上的笑就多了幾分，“這還真是個好消息?！?/br>
    “二嫂，新人已經(jīng)送過來了？”池小河問道。

    瓜爾佳氏點頭，“前兩日就送來了。其中有個挺像年輕時的李佳氏，這兩日，我們爺正新鮮呢！”

    池小河沒忍住瞪大了眼睛，瓜爾佳氏卻笑道：“有個我們爺上心的也好，讓他松快松快。也免得老來煩我！”

    池小河一愣，隨即點頭，“二嫂說的也是?！?/br>
    瓜爾佳氏是早就對太子冷了心的，如今有兒萬事足，壓根懶得應(yīng)付太子?，F(xiàn)在有人轉(zhuǎn)移了太子的注意力，還吸引了李佳氏去斗，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了。

    “二嫂，我那個表妹，現(xiàn)在可還安分？”池小河前面鋪墊了半天，總算是把這個話問出口了。說起來，這才是她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瓜爾佳氏看了她一眼，笑道：“我還在想，你準備把這話憋到什么時候才說呢！”

    “什么都逃不過二嫂的眼睛！”池小河自己個兒也笑了起來，“我也是沒法子。念著舅母當(dāng)年的照看之情，不然我是真不想管這攤子事！”

    “你是個念舊情，知道報恩的?！惫蠣柤咽细袊@了一句。她自己是深有體會。同池小河打交道的這幾年，不論她是不是太子妃，不論她是不是受太子重視，池小河對她的態(tài)度就沒變過?；始夷苡羞@份真心，實在是太難能可貴了！所以瓜爾佳氏也格外珍惜同池小河的這份情誼。也許她現(xiàn)在落魄了，幫不上什么忙了，但她還是希望自己在池小河有需要的時候能付出些什么。

    “明慧是個愛鉆牛角尖的性子，想來你也知道。”瓜爾佳氏看了一眼池小河道：“所以她這次鬧出這種事來，我是真不覺得稀奇?！?/br>
    “我以為她總會為她額娘想想?！背匦『涌嘈?，“我沒想到她這么任性?！?/br>
    “這人啊，有時候絕望了就更容易鉆牛角尖。”瓜爾佳氏笑了笑，“倒不是任不任性的事。”

    這話說的池小河一怔，她突然意識到，瓜爾佳氏大概也經(jīng)歷過這樣的時期。只是瓜爾佳氏是個內(nèi)心強大的女子，而她把家族的責(zé)任也看的很重，所以她扛了下來，挺了過去，才走到今日。

    “二嫂，我能去看看她么？”池小河道：“她額娘叫我?guī)Х庑?，我想親手給她?！?/br>
    “她目前狀態(tài)不太好，我覺得你還是不見的好。”瓜爾佳氏道：“你如果信得過，我?guī)湍戕D(zhuǎn)交?！?/br>
    “大概是個什么情況，二嫂能說說么？”池小河皺眉道：“我回去肯定要同舅母說說的。”

    瓜爾佳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這有些不太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