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去弄著熱水來，給福晉換身衣裳吧?！鼻锢婵吹搅怂~頭的冷汗，也注意到她臉色不對。

    “嗯?！背匦『佑行┠救坏狞c了點頭，突然覺得小腹有些抽痛。

    秋梨打了熱水來才發(fā)現(xiàn)池小河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她擔憂的道:“福晉是不是還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柳大夫來？”

    “不必了。應(yīng)該是葵水來了。”池小河忍著痛道。

    秋梨恍然，“算日子確實差不多了?！?/br>
    這兩年池小河調(diào)理的不錯，加上身邊的人也照顧有佳，所以她來葵水后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很小了。像今日這樣小腹抽痛的情況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出現(xiàn)過了。

    “奴婢給福晉弄個暖壺吧?！鼻锢婵闯匦『硬粚牛肓讼胗值?“奴婢再給您熬點紅糖姜水去?！?/br>
    池小河沒阻止她折騰，因為她這會疼的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她心里清楚，今晚的反常都是因為情緒波動太大的原因。

    這會已經(jīng)后半夜了。等池小河喝了紅糖姜水，又抱上了暖壺，離天亮也沒多少時辰了。

    “福晉安心睡。明兒一早奴婢會跟小主子們說，讓他們別過來打攪您。”秋梨道。

    “別說我不舒服，就說昨兒夜里做夢驚醒后快天亮才睡著，晚點就會起的。免得他們太過擔心。”池小河叮囑道。

    “福晉放心，奴婢知道?！鼻锢鎽?yīng)道。

    池小河點點頭，這才合了眼。秋梨辦事她還是放心的，這丫頭說話知道分寸。

    八爺并不知道池小河這晚的不安。他倒是一夜好眠，天不亮就帶著弘旺進宮了。

    今日沒有大朝，所以進了宮也沒見到幾個人。八爺帶著弘旺直接去了乾清宮，就見守門的小太監(jiān)一臉笑的迎了過來。

    “皇阿瑪起了沒？”八爺問道。

    “剛起一會兒，正用早膳呢！奴才這就進去通報?！毙√O(jiān)忙道。

    八爺點頭，帶著弘旺在門口等。沒過一會兒，小太監(jiān)就出來了，說康熙讓他們進去。

    父子倆進了大殿，走到里間一看，康熙一個人正坐在桌前用早膳。他的左手垂在身體的一側(cè)，右手正拿著勺子有些費力的往嘴里送，他的面前是一碗小米粥。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孫兒給皇瑪法請安！”

    父子倆異口同聲的先給康熙行了禮。

    “免了，起來說話吧?！笨滴醯?“坐下陪朕再用一些?！?/br>
    康熙當然知道兩人都是用過早膳才進宮的，但還是這么說了。八爺和弘旺自然不會拒絕，擦了手后坐在了康熙的左右手。

    早先康熙是不愿意讓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尤其是手無法用力，有時候喂進嘴里的粥都會漏出來。

    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正視自己的衰老和虛弱了。所以并不介意這個時候放八爺和弘旺進來。

    八爺也并沒打算去給康熙幫忙。他知道康熙的自尊有多強。他努力的鍛煉右手，也是為了盡力恢復(fù)自己的行動能力。

    敢于面對，且不服輸?shù)南肴?zhàn)勝它，這種精神本就是很令人佩服的。

    第991章 談心

    不管這個男人有多老，八爺都不得不承認他身上的氣場依舊震懾力十足。這是一個當了幾十年帝王身上無法磨滅的。

    在宮里用膳，那就真的是食不言了。好在八爺和弘旺都是日常進宮的人，到也能習(xí)慣這個氛圍。

    祖孫三代一塊兒用過早膳，八爺見外面出了太陽，便提議出去散步消食。

    “兒臣問過太醫(yī)，皇阿瑪平日里應(yīng)該多走動，這樣有利于恢復(fù)。”

    “朕以為你們都盼著朕恢復(fù)慢點。”康熙笑著道。

    八爺心里一突，笑道:“皇阿瑪這話說的。兒臣還盼著皇阿瑪能早些出來重掌乾坤呢！兒臣一個人監(jiān)國，實在有些費力?！?/br>
    康熙撇了他一眼，沒多說什么，只慢悠悠地往前走。

    弘旺沒參與這父子倆的對話，而是攙扶著康熙的左胳膊，跟著康熙的節(jié)奏慢慢走著。

    祖孫三人并沒有去御花園，就在乾清宮大殿前轉(zhuǎn)悠。

    今日的太陽很好，這會已經(jīng)從云層后面鉆了出來，照在人身上暖暖地，驅(qū)散了清晨的寒氣。

    “老四快回了吧?！笨滴醯馈?/br>
    “嗯，兒臣接到四哥的消息了。約摸還有七八日，四哥就能回京了?！卑藸敾氐?。

    “那到時候你去接?！笨滴醯?。

    “是，兒臣也是這么打算的?！卑藸?shù)?“四哥這一路辛苦，回來后，皇阿瑪是不是讓四哥休息兩日？”

    八爺這話若是有心曲解，只怕要認為他是故意不想讓四爺上朝。不過康熙這會到?jīng)]懷疑，畢竟他知道這個兒子沒這么蠢。

    “老四是個閑不住的，還是讓他回來后就上朝吧。你不是說一個人太累了？正好讓老四幫你分擔一些?！笨滴醯?。

    “那也好。”八爺笑了笑，道:“四哥管的那一攤子事，兒臣做起來還真有點吃力?！?/br>
    康熙腳步一頓，回頭看了八爺一眼，道:“吃力？若真這么吃力，又何必爭那個位置？”

    八爺這下是再笑不出來。這才多大會功夫，康熙這已經(jīng)是兩次直白的說奪嫡大事了。

    這事之前都是心照不宣的，怎么今日一而再的提起？是對他們的明爭暗斗看不過眼了？還是說在暗示別的？

    八爺心里轉(zhuǎn)了幾個念頭，一時間還真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怎么不說話？”康熙再次開口，“真以為朕什么都不知道？”

    “沒有！兒臣沒想過能瞞住皇阿瑪！”八爺忙道:“兒臣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朕會這么直接？”康熙突然打斷了八爺?shù)脑挘湫Φ?“既然知道朕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在朕面前假謙虛？朕看你游刃有余的很！”

    八爺?shù)哪樕行┌l(fā)白。他說話留三分已經(jīng)是習(xí)慣。在康熙面前也一向謙遜。因為他知道鋒芒太過不是好事。他吃過虧，也付出過代價，卻不想現(xiàn)在康熙卻覺得他虛偽！

    八爺后背有些發(fā)涼，突然有些后悔今日來請安。他本意是帶著弘旺來刷刷好感度的。卻不想到像是觸了霉頭。

    “皇阿瑪，阿瑪沒有假謙虛?！焙胪@時候開口了。他看著康熙一臉的認真，“阿瑪每日都忙到很晚，都好些日子沒進后院了。阿瑪確實很辛苦，沒有皇瑪法說的游刃有余！”

    “弘旺！”八爺?shù)秃耙宦?，想讓弘旺別說了。

    康熙卻像是頗有興趣的抬了抬下巴，讓弘旺繼續(xù)。

    “皇瑪法，阿瑪沒說謊。但也不代表阿瑪沒這個能力。”弘旺迎著康熙的目光，一點不懼的道:“孫兒覺得，便是皇瑪法當年在阿瑪這個年紀，治理這么大個國家肯定也很辛苦！不過皇瑪法比阿瑪厲害多了！皇瑪法八歲登基，二十多歲的時候已經(jīng)當了十幾年的皇帝，肯定要比阿瑪游刃有余的多！”

    這是既夸了康熙，又幫八爺說了話。

    “八阿哥，你這是養(yǎng)了個好兒子啊！”康熙看了看弘旺，又看向八爺?shù)溃骸斑@番話說的朕都沒辦法反駁了?！?/br>
    “弘旺還多蒙皇阿瑪?shù)慕虒?dǎo)?！卑藸?shù)溃骸叭舨皇腔拾斣S他進宮讀書，他也沒有今日的長進。”

    “這倒是?！笨滴跣α似饋恚聪蚝胪溃骸半蕻斈暌灰娺@孩子就喜歡。聰慧大方又不缺穩(wěn)重。朕至今還記得當日他特別驕傲的同朕說，這都是額娘教的！”

    弘旺被說的臉有些發(fā)熱。當年他第一次召到康熙面前時還小，性子也比現(xiàn)在活潑，真的是什么話都敢說。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在別人府上，當額娘的是很少會教孩子們讀書認字的，都是當阿瑪?shù)慕?，或是等著請先生啟蒙?/br>
    也正因為這份與眾不同，可能才讓康熙對他更感興趣，也才讓他有機會進宮讀書。這么多年，他一直都覺得這是池小河這個當額娘的給他帶來的幸運。

    “你也有個好福晉?！惫?，康熙接著感嘆了一句。

    “那也是皇阿瑪替兒臣挑的好?！卑藸?shù)?，臉上的笑容都多了幾分。說到池小河，他總是忍不住會神色溫柔起來。

    “胤禩啊，心里對朕可還有怨？”康熙突然問道。

    八爺愣了會，躬身道：“兒臣曾經(jīng)有過。如今沒有?！?/br>
    他知道自己若是說從未怨恨過，康熙肯定是不信的。他和良妃，他們母子倆在宮里這么多年受的委屈，他相信康熙自己心里有數(shù)。但父子倆從未就這個話題說過。

    當然，他現(xiàn)在要說心里一點怨恨都沒有，那也是假話。只是這個假話，他現(xiàn)在必須說。不然，剛提到兒子教養(yǎng)的好有康熙的功勞，老婆選的好也有康熙的功勞，他若是還有怨，那就太沒氣度了！

    “朕信你這話?！惫?，康熙神色又緩和了一些，“早年間，你和你額娘是吃了苦頭了。朕心里有本帳，對你們這些孩子，朕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朕也盡量在彌補你們了?！?/br>
    “是兒臣以前不懂事?！卑藸斞劾镉袦I光閃動，顯然也是動了情，“如今兒臣自己做了阿瑪，也幫著皇阿瑪管著朝中各項事務(wù)，很多事情才慢慢明白?！?/br>
    “那你覺得，朕會選誰來繼承這江山！”康熙突然話鋒又是一轉(zhuǎn)。

    弘旺聽得直皺眉，而八爺則是再次愣住，這可是個送命題！

    第992章 膽子倒是大

    康熙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要問這個問題。興許在用過早膳準備散步的時候就已經(jīng)準備問八爺這個問題了。

    有那么一瞬間，八爺覺得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四周靜的可怕。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但他心里另一個聲音卻在叫冷靜！可這叫他怎么冷靜！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要在康熙跟前直面這個問題！

    弘旺也很緊張，他怕自家阿瑪一個回答不好，就真的失去了競爭的機會。亦或者惹怒了皇瑪法，就此獲罪，一家人都跟著遭殃。而現(xiàn)在這個話題也是他無法幫腔和觸碰的！

    心念急轉(zhuǎn)間，八爺神色平靜的開口，“皇阿瑪，兒臣覺得您會選兒臣來繼承這江山！”這話可謂帶著幾分破釜沉舟。八爺也是大著膽子賭一把。

    然而他回答了，康熙卻是半晌都沒有反應(yīng)。

    八爺是微微躬著身子的，此時也不便抬頭去看康熙的神情，只能靜靜地等著。弘旺卻是一直在盯著康熙看。但他也看不出康熙的喜怒來。

    八爺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聽見康熙輕輕地一聲笑，然后道：“你膽子倒是大！”

    這話沒有半分的怒氣，甚至是帶著親昵。八爺瞬間就松了口氣！他直起身來抬頭看向康熙，微微笑道：“皇阿瑪既然問，兒臣自是要如實回答?！?/br>
    這會八爺才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那砰砰砰的聲音像是要把耳膜都震穿！

    當然，這都是他緊張過度的表現(xiàn)，外人是一點都察覺不到的。

    康熙看著八爺，也不說他回答的對，也不說他回答的不對，只是笑了笑，道：“好一句如實回答。朕欣賞你這份膽量?！?/br>
    八爺笑了笑，沒接話。他沒傻到去問答案到底是什么。因為他心里明白，康熙本就沒打算告訴他答案。

    再后面康熙就沒再說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起了一些朝政上的事。八爺一一作答，父子倆的氣氛很是和諧。弘旺在一旁一直扶著康熙的胳膊，也沒再說話，只是認真的當一個旁聽者。

    “皇阿瑪，兒臣看您額頭都有汗了，進屋歇會吧?！卑藸?shù)馈?/br>
    “唔?！笨滴觞c點頭，道：“你還有事忙就先去吧?！?/br>
    “是，兒臣先告退?！卑藸斦f著正準備讓弘旺也一起走的，就聽康熙道：“讓弘旺留下來陪陪朕。晚點朕會讓人送他出宮?！?/br>
    “是，皇阿瑪?！卑藸斂戳撕胪谎?，見弘旺微微點頭，他也就放心的離開了。弘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待在康熙身邊，八爺?shù)故遣粨摹?/br>
    出了乾清宮，八爺長舒了一口氣。他萬沒想到今日只是簡單的來請個安，竟是經(jīng)歷了一場考驗。他不敢說這場考驗就一定讓康熙百分百滿意了。但他覺得，至少沒讓康熙失望。

    沉郁了好幾日的心情，在這一刻清爽了不少。八爺走路的步子都松快了。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嘴角也微微的上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