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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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十神中,若論廢材程度,財神第一,余瑤第二,別的神要么能打,要么于六界有功,再不濟也得是扶桑神君那種活得久,見多識廣,問什么都能答出來的。 只有余瑤和財神,不能打,三步一喘,一問三不知,儼然十三重天的兩朵盛放的奇葩。 “恢復(fù)靈力倒不難,我上回在狐貍那要了兩顆聚靈丸,有備無患,這不剛好能用上?!必斏裥渑垡粨],小白玉瓶便現(xiàn)于手中,瓶身傾倒,兩顆青色的聚靈丹滾了出來。 “謝了?!?/br> 余瑤閉目服下,內(nèi)視自身。聚靈丸所化的靈氣匯成了小河,又因沒了可以流通的過道而四處沖撞,將她體內(nèi)攪得天翻地覆。 一陣陣令人眼前發(fā)暈的劇痛傳來,余瑤不得不皺眉將體內(nèi)的靈氣引導(dǎo)出來。 不該是這樣的。 聚靈丸雖不說是何了不得的稀奇丹丸,但對靈力恢復(fù)向來有奇效。她雖然沒有指望能讓自身恢復(fù)如初,但卻也沒想到,會讓本就不容樂觀的情況雪上加霜。 身子有些圓滾的財神看起來就是個不滿十歲的童子,兩側(cè)鬢邊各扎了個小揪揪,看上去喜慶又逗人愛,此時也悄然泯了笑,正色問:“怎么回事?” “沒用。”余瑤默不作聲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有些馨甜香氣的血,眼神冷得叫人后背發(fā)寒,“這事一定和云燁有關(guān)?!?/br> 她現(xiàn)在稀里糊涂的,許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唯有一件是清楚明白擺在她眼前的——不論是現(xiàn)在的情況還是那段突如其來的記憶里,云燁都有從中作梗。 “你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還是先去一趟蓬萊吧?!必斏駬狭藫项^,說:“你我都未經(jīng)歷過這樣怪事,扶桑知道得多,興許能看出些什么?!?/br> 余瑤默了默,沒有出聲。 她前段時間才為了云燁去找扶桑要扶桑果,這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被戴上了那么大一頂綠帽,此時前去,還不知道會被那一毛不拔的老扶桑損成什么模樣。 但是眼下,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 索性臉面這東西,丟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自然是沒有命重要的。 “走?!庇喱幰膊贿^多思慮,朝財神點了點頭,“我靈力盡失,凌空訣暫使不出來,你先借我一物傍身,到了蓬萊還你?!?/br> 財神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一言難盡,在余瑤疑惑的目光中,他磨磨蹭蹭地從袖子里掏出一顆金燦燦的小元寶來,那元寶被財神捻在兩指中,約摸只有小拇指一半大小。 “???” 財神隨手將那小元寶一丟,它便咕嚕咕嚕滾到余姚的腳邊,迎風(fēng)一變,變成了一只百丈大小的金船,余瑤看得眼皮子一跳,問:“我怎么上去?” 云燁匆匆忙忙處理完定親的事,趕著來十三重天時,恰巧見到財神與余瑤排對排坐在一只金光閃閃的元寶上,正要破空而起。他心念一動,白衣凌空,右手微抬,下一刻,那艘看上去威風(fēng)凜凜的船便被迫懸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余瑤的瞳色在此時一點一點沉下來。 這樣的場景,與那段記憶完美地重合了起來。 元寶船上,一團白光乍現(xiàn),云燁踏云霧降至船尾,衣裳上的玄月紋被風(fēng)吹得鼓動,他面容清俊,狹長的星眸中時時蘊著淺淡的笑,腳下縮地成寸,朝著余瑤逼近,聲音好似和風(fēng)細雨拂面的溫柔:“瑤瑤?!?/br> 余瑤兩條細長的眉擰起,她本體為黑心蓮,容貌就算在九重天諸多女仙中亦是一等一的惹眼,此時杏眸中蘊著薄怒,紅唇微抿,饒是一向自詡視女人如紅粉骷髏的云燁,也不由得瞇了瞇眼。 余瑤這個女人,生來高人一等,刁蠻任性,他能忍受至今,這張?zhí)舨怀鲨Υ玫娜菝舱剂舜箢^。 如今的情形是他一面應(yīng)下了與溫言的親事,一面拖著余瑤。 沖擊神位,余瑤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 讓他自己渡雷劫,十死無生。 但是云燁的確沒有想到,余瑤和財神會突至九重天,親自見了他與溫言的定親過程。 其實這件事,瞞是瞞不過的,他早已想好了對策。但余瑤這一出現(xiàn),他心里到底多了絲慌亂。 “瑤瑤?!痹茻顩]有去看一旁饒有興味的財神,而是徑直站到余瑤的跟前,眼皮向下微耷,下顎線條流暢,白衣凌世,多情又溫柔,是所有女子都無法抵擋的那一款。 余瑤當(dāng)年會應(yīng)了他,可能也是因為十三重天上,實在找不出這樣一個溫潤如玉會說好話的。 “離我遠些?!庇喱幚溲弁?,“天族三皇子,既已定親,便當(dāng)自重,別再扮著深情說叫人誤會的話,不要將所有人都當(dāng)成傻子?!?/br> 今日任他舌燦蓮花,她也絕不會聽信半個字。 而且若是所料不錯,接下來,他就應(yīng)該同她解釋,她必然不聽,這個時候,他就該吐血暈倒在她面前了。 這樣一來,那段記憶的真假,也能有個定論。 余瑤略有些復(fù)雜的目光落在云燁溫和的側(cè)臉上,后者被她一番話說得斂了笑,他皺眉,清聲又耐心地解釋:“瑤瑤,這段日子你所見所聞,皆非我愿,父君與母妃之令,實非我能抵抗?!?/br> “來前,我已與父君母妃表明心意,你若愿意,我改日便上十三重天提親,風(fēng)風(fēng)光光迎你入天族。”不得不說,從云燁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十分好聽,帶著一股子安撫人心的不疾不徐的意味。 也不知是沒忍住還是故意為之,財神聽到這里,輕笑了兩聲,他的外貌太具有欺騙性,因而哪怕聲音里的嘲諷意味不輕,瞧著他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云燁也只是瞇了瞇眼,沒有與他過多計較。 “瑤瑤?!痹茻顦O低地嘆息一聲,一副拿她全然沒辦法的無奈模樣,“我待你是認真的。” 余瑤頓覺一陣反胃。 “你預(yù)備如何?定親宴已結(jié)束,錦鯉族能讓其圣女予你做側(cè)妃?還是與我平起平坐共侍三皇子你?”余瑤上下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說錦鯉族能不能答應(yīng),我,何時說過要嫁你?” “云燁,別太將自己當(dāng)回事了。”余瑤說話的聲音十分好聽,也不知是存心還是無意,這樣刻薄的字眼,愣叫她咬出了綿軟的調(diào)。 云燁時時噙著笑的眼神淡了下去,他定定地瞧了余瑤好一會兒,忽而又笑了起來。 “瑤瑤,你別同我鬧?!痹茻钣殖白吡艘徊?,“你現(xiàn)在情緒不定?!彼肿屑毟袘?yīng)了一下她周身紊亂破碎的靈力,“靈力也全沒了,還是先去我那吧?!?/br> 余瑤被他氣得身子微微的抖,她重重磕了一下唇,鈍鈍的痛感傳來,還未開口說話,財神就攔身擋在了她的前頭,只不過人實在太矮,沒什么太強的存在感,余瑤與云燁皆低頭望他。 “三皇子這是惱羞成怒,想將瑤瑤強帶回九重天幽禁?”財神挑眉,手中隱隱有光澤涌動。 云燁臉上溫潤笑意不變,聲音清朗:“瑤瑤同我鬧性子,我自然得哄著,十三重天不是說話之地,也恐?jǐn)_了幾位神君的清凈,去我那正好將事情全部說開,免得瑤瑤心里存了疙瘩。談幽禁,未免太傷感情?!?/br> 一字一句,皆是深情。話說到這等份上,除了佩服他的厚臉皮,也沒什么好繼續(xù)下去的了。 余瑤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側(cè)首,問的卻是:“我靈力盡失,與你可有關(guān)系?” 云燁不料她盡有所察覺,當(dāng)下不禁瞳孔微縮,手掌緩緩握攏,半晌點頭,如實道:“還記得上回你我一同服下的丹丸嗎?” 余瑤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來。 云燁在煉丹一途上十分有天賦,修煉之余便時不時搗鼓一爐出來,只是他煉出的那些丹丸,大多都是有助清心靜心的,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余瑤本體又是蓮,根本無懼雜念,所以說起來,她真正吃過的云燁給的丹丸,只有一粒。 三清丹。 有增練修為的妙用,對余瑤這種懶得動彈懶得修煉的人來說,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就那一粒。 云燁動了動唇角,在兩人的凝視中開口,如實道:“那是生死丹?!?/br> 余瑤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 第3章 顧名思義,同生共死,服下生死丹的任何一方隕落,另一人也無法幸免,從此性命相連,等同于一根繩上的蚱蜢。 余瑤望著云燁近在咫尺,如玉一樣清潤俊逸的臉龐,氣得手掌微微不穩(wěn),她咬著音,一字一句地問:“我現(xiàn)下的情形,與生死丹有什么關(guān)系?” 云燁伸手捏了捏眉心與鼻骨連接處,聲音里終于帶上些不得已的無奈與歉意“煉丹時,我添了幾味藥引,現(xiàn)在你我二人一體同心,我傷你傷,我死你死?!?/br> “來之前,父君動怒,請了刑罰?!?/br> 一套天族刑罰下來,云燁必然是受了不輕的傷。 所以她也跟著遭殃。 “你為何給我服用生死丹?或者說,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余瑤問。 “瑤瑤?!痹茻畛惺郑拔宜?,不過生同衾,死同xue。” 這話聽著,要多膈應(yīng)有多膈應(yīng)。 若不是陰差陽錯的,余瑤被財神拉著去了玄天門,若不是腦海中稀里糊涂多出來那么一段畫面,面對他這樣軟硬兼施的手段與深情,只怕也抵抗不了多久。 瞧瞧,雖然我騙你吃了生死丹,可我也吃了啊,我生與死都想和你在一起,我這是愛你??!我甚至違抗父命,甘愿受罰,就為了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你進天族,或許其中連哄帶騙,行為欠妥,但這份用心,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同時,又把其中的利害得失給她擺得明明白白。 只有憑借神族頑強至極的生命力,她幫云燁擋下致命雷劫,兩人才能有活路。 可是余瑤隱隱的又覺得不對。記憶中的影像,她最終可是被取了蓮心,丟入六道輪回中,奄奄一息,那時候云燁可是活得春風(fēng)得意。 那么,兩種解釋。 一,云燁手中,有解丹的法子。 二,那段記憶是假的。 甭管是哪種,她都已經(jīng)跳下了大坑。 余瑤眉心突突地疼,她素手朝虛空一握,碧落燈乍現(xiàn),原本繚繞在船身的青霧靈澤霎時偃旗息鼓,遠遠避開。 “滿嘴的鬼話還是去哄天真無邪的錦鯉圣女吧?!彼菩Ψ切?,眼角眉梢皆是冷意。 云燁右眼重重一跳,唇角溫潤笑意一滯,目光幾乎凝在余瑤手中的碧落燈上。 緊接著,眼神陰郁下來。 她竟惱怒到了想對他動手的程度。 余瑤搭在燈柄上的手指一根根用力到泛白,她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云燁的心理。 先將生死丹的情況挑明,再服個軟,說自己為她余瑤受了傷,她就是再惱怒,也只能忍著咽下這口氣。 別說打不過,就算打得過,她能撲上去將給云燁殺了,然后自己跟著陪葬嗎? 顯然,她并沒有與云燁同歸于盡的想法。 云燁也猜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的聲音依舊從容,甚至還上前一步,朝余瑤伸出了手,“瑤瑤,我無意瞞你,此處不是談話之地,還是回九重天再細細與你解釋?!?/br> “你靈力全失,碧落燈攔不住我,收回去吧。” 云燁嘴唇微動,眼皮子微微向下,折出兩道不深不淺的褶皺。下一刻,玄白的袖袍一招,余瑤手中的碧落燈上,垂著的流蘇穗子大幅度晃動,上頭柔和的幽光頓時黯了七八分。 余瑤極輕地悶哼一聲,朝后退了五六步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眉心中的蓮花印黯淡得幾乎隱入肌膚。 她平時精力不放在修煉上,全盛時仗著碧落燈,勉強能與云燁拼個十幾上百招,現(xiàn)在沒了靈力,就是個一個空架子,碧落燈再厲害也無法。 云燁其實也不好受,他本意雖說是想施展苦rou計讓余瑤動容,但天族刑罰卻是真的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下來,剛剛與余瑤硬碰硬,遠沒有看上去那般輕松。 說什么,余瑤今日都得跟他回九重天去。 外頭雖傳生死丹無解,但十三重天上的那幾個,活了不知多少萬年,他手里都有破解的古方,他們未必就沒有。 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賭不起。 云燁將拳置于唇邊,重重咳了一聲,將喉間腥甜咽下大半,但仍有一小條血跡順著唇角蜿蜒,一路流淌到下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