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萬年竹炎?!庇喱幍?“還是三朵?!?/br> “你們神君都這么富有的嗎?” 琴靈不置可否,英氣的眉微微往上一挑,“你也在神君之列。” “可是我窮。”余瑤笑得比哭難看,“還欠著一屁股的債?!?/br> 看了琴靈的賀禮,余瑤怎么也能大概猜到其他幾位的,當即不再抱有僥幸心理。 “你總嚷嚷著自己欠了債,到底欠了誰的,欠了些什么,我這回帶了些家底來,替你還了便是。”琴靈出手十分大方。 余瑤默了半晌,而后一串接一串往外蹦:“十塊玄金仙鐵,太上那邊借的,二十八朵玉尖花,小君山那邊欠著,七十二顆菩提子……” 琴靈疑惑打斷她:“你要這些做什么?還一借就這么多?!?/br> 余瑤猛的閉了閉眼:“那時候不是和云燁處著呢么,鬼迷心竅,他煉丹總缺少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又都還挺珍貴難找……” 她不敢去看琴靈的臉色,有些心虛地道:“頭腦一發(fā)熱,中了蠱一樣,去找他們想正大光明的買吧,那些人都推說自己手里的乃無價之寶,說什么也不賣?!?/br> 琴靈:“賣都不賣,能就這樣借給你?” “倒也沒那樣簡單?!?/br> 余瑤掌心浮現(xiàn)出一塊瑩白的玉佩,甫一出現(xiàn),無形的威亞便悄然彌漫,這小小的草屋里,像是蹲了一只絕世兇獸,隨時準備撲上來將人撕成碎片。 “這是——”琴靈望著玉佩上栩栩如生的鯤鵬生紋,慢慢變了臉色。 “顧昀析沉睡前給的,大概當時太匆忙,上霄劍和這玉都還在我手里,他就沉睡閉關去了?!?/br> 然后一睡八千年。 鯤鵬令,見玉如見人。 有這塊玉在,那群老頭只能捏著鼻子認栽,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琴靈面無表情:“所以你用鯤鵬令,只為給云燁煉丹借材料?” 余瑤點頭,望向琴靈,問:“你聽著,覺著我可還有救嗎?” “沒得救?!鼻凫`又扎一刀:“自然,若是帝子還念著你光屁股跟在他后面玩泥巴的情誼,應該能求個痛快。” 第7章 蓬萊四季如秋,萬年不變,也因此,風一起,鋪天蓋地的暗黃落葉如雨一般散落,天邊驟起溫柔日光,像是氤氳著一層層撒著碎金的錦緞。 余瑤心里有事,也沒有在草屋里待久,匆匆飛下了山,一眼就瞧見了一身紅衣喜慶童子樣的財神。 她拉著財神閃到一邊,道:“你的小元寶,是否個個都能變通?” 財神嘿地笑一聲,不假思索地回:“那是自然,我這里,別的東西沒有,就元寶多,要多少有多少?!?/br> 在財神眼里,余瑤多是因為靈力受損,無法飛天遁地,行動不便,所以才問起他的小元寶來。 對朋友,財神一向豪爽。 當即,他手掌一松,十幾顆圓滾滾的小元寶就現(xiàn)了出來,他捻了一顆放到余瑤手里,特別語重心長地道:“經(jīng)此一事,你也該多長些教訓,別有事沒事的到處亂跑,修煉才是正道。你想想,若你有琴靈一半修為,那天族三皇子,敢對你說一句重話嗎?” 余瑤:“???” 她掂了掂那顆小元寶,險些氣笑了。 這位哥有事嗎?什么大事小事稀奇事不是他咋咋呼呼非要拉著她一起湊熱鬧的?至于修煉,十三重天第一廢逮著第二廢教育,他自己聽著,難道一點都覺得扎心嗎?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余瑤看著手里那顆金燦燦圓滾滾的元寶,舌頭上滾著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去。 “你這元寶,可有名?”余瑤問。 財神抬了抬下巴,道:“我稱它為金光寶船。” 余瑤突然笑了,眉心處籠著的幾縷陰霾在這笑容下散得干干凈凈,她生得好看,是極其勾人的長相,一身紅衣,肆意張揚,財神竟破天荒的恍惚了一下。 腦海中,有什么破碎的沉壓已久的東西,越來越受不住管控,封印的力量逐漸削減,一年不如一年。 近些年來,他時常會恍惚走神,見著一個人,一件物,總會勾起一股無由來的,完全不屬于自己的悲戚蒼涼。 這在以前,是從沒有過的事。 余瑤笑得眉目彎彎,破天荒的格外客氣:“謝了,下回請你上十三重天,我藏了幾瓶靈釀,到時候讓你嘗嘗。” 財神一聽,酒蟲上腦,方才的恍惚啊悲涼啊通通不翼而飛,揮了揮手,豪氣頓生:“我財神從來豪爽仗義,救朋友于水火,一顆元寶罷了,這算什么?!?/br> 另一邊,凌洵站在參天神樹下,透過樹隙,望著威風大盛被眾仙圍繞奉承的九重天太子云存,慢慢地瞇了眼,對身側站著的墨綸道:“天族的做派嘴臉,一如既往的令人反感?!?/br> 墨綸一身青袍,衣角隨著風動而卷縮舒展,聽了這話,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眸光望得極遠,許久之后才幽幽道:“九重天凡事講個理據(jù),這次云燁對瑤瑤出手,他們定然已想好了由頭,不知道會往瑤瑤身上潑什么臟水,咱們怕是尋不到由頭出手?!?/br> 凌洵笑得極妖,“妄想我十三重天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不說別的,等會尤延與伏辰一來,打得他們媽都不認識?!?/br> “天君端著架子不出面,派來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孫子,根本沒有嚼頭,只有丟人的份。” “打到他們頭上,本君還需給個理由交代?說笑不成?” 說到最后,凌洵有些煩躁,他斜著眼往余瑤和財神那看了一眼,邪性橫生:“也不知這兩個是怎么長的,腦子里裝的怕都是稻草,性子軟得和面團似的。余瑤本來還會狐假虎威這一套,也沒人敢欺負,現(xiàn)在年歲大了,連這一套都忘了,偏還要出去亂結識人,被欺負了也不吭聲,悶葫蘆一樣?!?/br> 墨綸笑了笑,勸:“說到底,她還是小,有許多事情都得經(jīng)歷過了,才能獨當一面,當初我們幾個大的,不也是這樣一步一步過來的?” 凌洵不以為意,冷冷地嗤了一聲:“像哪個大的一樣?財神嗎?” 說到這里,墨綸也搖了搖頭,半晌后問:“你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封印要破了。”凌洵想到這茬,眉心針扎一樣疼,“怎么大的小的一個也不省心。” 滿天黃葉里,墨綸一身書卷氣,輕輕地嘆了一聲,沒有再開口說什么了。 很快,曜日已至頭頂,蓬萊的仙殿之中,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島上的小妖小怪早早的就備好了美酒美食,待時辰差不多的時候,便一一將人往對應的位置上引。 十三重天的神地位到底不一樣些,因此在正座稍后,靠墻的地方豎著擺了一排,從首至尾,恰好十個空位。 接下來,當仁不讓的是天族太子云存及一眾子弟,與之并排的是四海內(nèi)有頭有臉的大能,再接下來,便是妖界的四大妖君,鄴都鬼域的閻君判官等。 總之,沒一個是簡單的。 眾仙或仰慕或敬畏的目光中,余瑤一行人目不斜視地一路走到殿前,然后看到早早入了席的天族太子云存,以及一臉云淡風輕與周圍仙者閑聊的云燁。 再次見面,他的氣色看上去好了不少,抬眸溫和地一笑,再是正常自在不過。像是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他朝著面色不善的一行人頷首,最后目光極不經(jīng)意一瞥,掃過了余瑤。 琴靈駐足,將云燁上上下下掃了一圈,俏臉含霜,也懶得說什么,拉著余瑤就坐到了最前排。 既然遲早是要動手的,耍嘴皮子就顯得掉價又浪費時間了。 很顯然,琴靈也沒這個耐心。 倒是余瑤,眼神很有些復雜。 也沒有什么悲傷啊心如刀絞啊不解疑惑這類的情緒作祟,她單純只覺得氣,氣自己近百年來太沒有警惕之心,才如此輕易的著了道。 想想也該知道,就天族那一堆的爛攤子下成長起來的三皇子,能是個怎樣冰清玉潔,人畜無害的性格。 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先將云燁擒下來。 至少不讓他在外面蹦跶,改天又搗鼓著想成個神渡個劫,真到那個時候,一起死還是一起傷,總得做個選擇。 再不情愿也沒辦法,只要余瑤不想死,就只能替他擋雷劫。 估計那段記憶里,她自己就是這么被自己蠢死的。 所以她這回,不再死鴨子嘴硬,一回過神來就來找了靠山。 若是順利,說不定能在云燁的嘴里逼出解生死丹的法子。 他肯定得給自己留條退路,真要跟她生死相依千萬年,別說他自己樂不樂意,錦鯉族肯定也不能答應。 余瑤想明白這一層,心里的些微躁意也漸漸平了下去。 琴靈坐在余瑤的左側,墨發(fā)紫衣,側顏如玉,下巴微挑,眼線凌厲,和余瑤說話的聲調卻是軟的:“時辰快到了,尤延和伏辰也該來了,你穩(wěn)住他們,先別亂來。” 余瑤了然點頭,才要回個好字,就見兩道驚雷毫不顧忌地劈了進來,也不見殿里有何損壞,身邊卻驀地多了兩個身影,像是原本就坐在那一樣,絲毫不顯得突兀。 余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大概除了她和財神,其他大佬神君的出場方式都大同小異吧。 尤延依舊是老樣子,吊兒郎當?shù)?,一頭如霜似雪的銀發(fā)格外惹人注目,他脊背貼著椅背,危險地瞇著眼,果然第一時間就盯住了下方不慌不亂的云燁。 “長姐。”他盯了一會兒,食指關節(jié)敲了敲跟前小案幾,開口,聲音卻十分清和:“待我先剜了他的狗眼,再與長姐細說。” “小右,不得胡來?!庇喱庉p聲道。 他的目光太過赤裸,殿里一大半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余瑤余光一瞥,看到天族太子云存手里的玉扇都開始閃起靈光來。 尤延另一側,伏辰露出大半個身子,脊背挺得如一桿槍,白衫寬擺,神色淡漠得看不出任何一絲喜怒情緒。 唯有見到余瑤時,他才極牽強地勾了勾唇角,想擠出一個笑來,結果因為面部肌rou太過僵硬,這個笑最終也沒能顯現(xiàn)出來。 伏辰聲如洪鐘,毫不避諱:“師父。” 許多驚疑不定的目光落到余瑤身上。 戰(zhàn)神伏辰,以戰(zhàn)止殺伐的上古神君,一身修為高深莫測,現(xiàn)在當著眾仙的面,對著出了名的廢柴小神女,叫了聲師父? 余瑤感覺,就沖他這一聲,自己鐵定要折壽。 她腆著臉皮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呢,就見伏辰嗖地偏過頭,目光似箭,聲音翁翁直響:“聽聞三殿下威風,前腳與人定親,后腳就上十三重天打傷本君師父,如此能耐,本君倒想討教切磋一番,望天族不吝賜教?!?/br> 說法都不要了,打了再說。 壓抑的唏噓聲四起。 余瑤覺得,只怕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個需要徒弟出頭的師父了。 她最大的金手指,大概就是靠山多,還個個牛逼哄哄。 “等一下。”余瑤沖欲欲躍試的尤延和伏辰使了個眼色,嘴唇微動,聲音就進了兩人的腦海。 “帝子馬上要到了,此刻先別同他們糾纏?!?/br> 尤延眉峰一挑,問:“怕什么,帝子要幫也只會幫咱們,你和他也是萬年的交情,他能看著你受欺負?” 余瑤:“……從前是不能,現(xiàn)在,就說不準了?!?/br>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