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再說,云潯這個人,向來不喜歡熱鬧,人多的場合,天族自家的宴會都從不出席,這百花會,估計也吸引不了他。” 余瑤將手里的花枝做簪,綰住琴靈滿頭青絲,她道:“其實也不一定,云潯到年齡了,他父親不關心,母親總是關心著的,百花會上來的,差不多都是頂極世家門派出色的女子,什么類型,什么身份的都有,他未來的夫人,十有七八,是在百花會上出現過的?!?/br> 琴靈低而疑惑地嗯了一聲,而后有些感慨地道:“他竟也要娶妻了,我對他的印象,卻總還停留在當初,他堵在我洞府門口,和我比武的時候?!?/br> 余瑤一雙好看的杏眸也浮上回憶之色,“我和他初相識的時候,他也正跟顧昀析叫板,要求比武。” 琴靈沉默了好一會,道:“他居然還好好地活著,也沒被顧昀析打得落下什么暗傷嗎?” “他那個時候,已經很強了。”余瑤微微瞇了瞇眼,清晨的陽光撒下來,她似貓兒一樣慵懶,“顧昀析第一次夸一個人厲害,說的就是云潯?!?/br> 琴靈笑了一下,輕聲回她:“天族之人雖然品行不端,但和鳳凰一族強強結合,后裔子嗣血脈強大,天賦出眾,再肯勤些修煉,比肩我等,也并非不可能之事?!?/br> 但在云潯之前,其實就是不可能。 十三重天的眾神,在六界同年齡段的人中,就是遙遙領先,不可超越的對手。 云潯打破了這個不可能。 他這個人,絕非外人所見那樣簡單。 余瑤選的地方,在主峰旁邊的第三峰山腰上,一個不大的小院子,前邊一大片地,種著茶葉和芍藥,因為有神力蘊養(yǎng),茶葉抽出鮮嫩的芽苞,芍藥也開得正艷。 小溪就淌過院門口。 風景不錯。 琴靈見她喜歡,手指頭一點,在院子東南面鑿了口不大不小的池塘,很快,荷葉浮出水面,花苞齊至人腰,勾得余瑤身上的蓮香味越發(fā)濃郁。 “就定在這吧?”琴靈問余瑤。 余瑤挽著她的手臂,撒嬌似地搖了搖,琴靈便將一個“瑤”字光團貼在了院門口,問:“接下來一月,你是想住在這,還是回明粹宮?” 余瑤指了指院門,道:“就住在這吧,我們在魔宮,影響你處理事務不說,日常出行,也不方便,容易暴露身份?!?/br> 琴靈也沒有勸她,只是道:“四日后的拍賣會,別忘了就行。” 這樣的事,自然不可能忘。 經過近半月的暗中打聽,余瑤等人將各方訊息探聽了個七不離八,妖祖手里拿著的那塊殘圖,是排名在末的神草,他們不需要,自然和江沫沫的交易,也沒談成。 而另一個隱世世家,手里拿著的殘圖,也不是有關千秋草的。 那么,拍賣會上將出現的那塊,極有可能,就是扶桑所需要的。 臨近月末,自然得去走一趟。 因為一場拍賣會,魔域最近涌進來不少人,龍蛇混雜,為此,琴靈不得不多派幾隊魔兵維持城中秩序。 二月二十七,天色轉暗。 余瑤換了身輕紗裙,裙身描著一圈金藍的小花,腳步挪動時,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在風中微微曳動。 旁邊就是顧昀析的院子。 竹籬笆上,青澀的嫩苗將將探出頭來,就被余瑤攏在了掌心中。 院子里,顧昀析正在和妖祖喝茶。 旁邊還站著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男子,青衣,長發(fā),氣度不凡,妖祖與顧昀析品完一杯,他便略略彎身,再給倒上一杯,姿態(tài)放得恰到好處,卻又不顯得低微。 余瑤不知道妖祖是什么時候來的。 她止住步子,小綠芽蹦跳著從她掌心里跳了出來,飛快地隱入綠籬笆叢中,再看過去,已經沒了蹤影。 “哈哈哈,小神女也過來喝一杯?!毖嫘郧榇肢E,蒲扇一樣的大手朝余瑤招了招,又對著身側的男子道:“清源,給小神女倒茶?!?/br> 顧昀析長指摩挲著杯側凸起的圖樣,抬眸,漆黑的眸子里印著小小的穿著碎花長裙的人,他往后一靠,眉目神情柔和些許,聲音醇和:“瑤瑤,過來?!?/br> 余瑤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 但既然是熟人,顧昀析又開了口,她還是走過去,才坐下來,就聽妖祖給她介紹:“小神女,這是吾兒清源,沫沫的兄長?!?/br> 余瑤抬眸,見清源不卑不亢地站著,身子修長,面如溫玉,見她望來,沖她拱手,而后彎身,給她倒了杯茶。 余瑤頓時如坐針氈。 清源此人,她略有耳聞。 妖界少主,天賦了得,是妖界最出彩的一批人的領頭羊。 他給妖祖倒茶,那沒話說,自家長輩,占了年齡和輩分這一茬,在顧昀析面前降低姿態(tài),也沒話說,帝子的身份擺著,別說他了,就是妖祖本人,那也只能是倒茶的份。 但是給她倒茶,就確實是沒理的。 如果她沒記錯,這妖界少主,比她還大個兩萬歲。 妖祖又向長子介紹余瑤:“十三重天的小神女余瑤,和沫沫是舊相識,哈哈哈哈,亦是帝子的掌上珠?!?/br> 余瑤有點兒不自在了。 兩句介紹里,扯出兩句江沫沫。 自家女兒打的什么主意,妖祖難道就一點兒也沒察覺的嗎? 顧昀析輕飄飄地瞥了清源一眼,將杯中的清茶一口飲盡,喉結上下滾動一圈,他有些懶散地順著妖祖的話接:“嗯,我的寶。” 清源目光微凝。 旋即釋然。 父親有意讓他迎娶小神女余瑤為妻,跟十三重天結秦晉之好,將來,這股力量,將會成為他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而且小神女雖然本體有傷,戰(zhàn)力不高,但血脈依舊強橫,生下的后嗣必將更強大。 這樁婚事,其實算是江家高攀了。 看帝子這個態(tài)度,也不像是會輕易松口的樣子。 不過,足夠珍稀之人,入江家,方有利可圖。 妖祖顯然,也是這樣的想法。 妖祖走后,顧昀析無比自然地尋了余瑤的手捏著,他每次情緒不好的時候,都喜歡做這個動作,余瑤側首,問:“怎么了?方才喝茶時還好好的。” 顧昀析眼里慢慢現出一種純粹的陰戾,他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余瑤的指骨,姿態(tài)懶散,話語卻沁著一股直入心扉的寒意,他鋪平直敘,道:“那個清源,不老實?!?/br> 余瑤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慢慢地笑開了:“我知道,他方才看了我好幾回?!?/br> 顧昀析伸手,捏了她的下顎,逼她與自己對視,他問:“你呢,怎么想的?” 余瑤眼睛睜圓了,眸中的顏色溫柔,笑起來的時候,眉目時時刻刻都像含著水,不由自主的,就令人心腸百轉,亂了情緒。 此刻,她將一張精致得不像話的小臉湊到男人跟前,語氣自然:“我不是你的掌上珠嗎?你還打著將我送人的主意?” 顧昀析松開了對她的禁錮,俯身,克制地親了親她光潔的額心,聲音稍沉:“不送,舍不得?!?/br> 余瑤現在發(fā)現了,才學著談戀愛的顧昀析,特別好哄,一兩句好聽的話,心情立刻就能由陰轉晴。 傍晚,幾人在魔池拍賣會的高級雅間里重逢。 琴靈和余瑤都蒙了面紗。 蒲葉頭上貼了龍角的裝飾,看著倒真是那么一回事;尤延一身白衣,清俊非常;汾坷這些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進來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 看上去,就扶桑和落渺正常些。 眾人才坐下沒多久,汾坷就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的時候,夙湟也跟著進了來。 對這個給了天大人情的幽冥澤女皇,余瑤和其他人這次都打了招呼,就連一向不理會他人的顧昀析,也懶懶掀了掀眼皮,道:“幽冥澤一眾看上什么,今日都劃在余瑤賬上?!?/br> 余瑤笑容垮了一瞬,趁著諸人扭頭開拍賣大場的時候,捏了捏顧昀析腰間的軟rou,她用氣聲問:“劃我賬上沒問題,主要是,我這一百多萬靈石,連株仙藥都買不起啊?!?/br> 她窮啊。 以物換物還行,但這個拍賣場買單,豪言放得太早,眼見著就要打臉了啊。 而且她分明見著,夙湟是笑著點了頭的。 顧昀析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問她:“那你是希望,她買東西,你的道侶來結賬?” “還是我給的空間戒,你用來當擺設?”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但雅間里的人都是什么修為,每一個人的耳朵都是暗自豎起的,他這一聲道侶,把三個人都引得回過頭來。 夙湟美目中涌起訝異的意味,她看了看兩人交疊的手,接受得比較快,她沖著余瑤頷首,不緊不慢地道:“外界皆傳帝子與小神女感情甚篤,堪比兄妹,今日才知,原是我們都走了眼?!?/br> “兩位預備何時大婚?我幽冥澤的禮,必準時奉上。” 坐在這里的,都是關系不一般的人,余瑤再厚的臉皮,也有點遭不住了,她強自鎮(zhèn)定,臉上漸漸的染上桃花一樣的色澤。 “焚元古境之后,將由鯤鵬洞的四神官公布婚訊?!鳖欔牢瞿抗夥诳篮唾礓抑g轉了兩下,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你們兩個的事,我本不想多說,但我這人,不想欠下人情?!?/br> “今日我只問一遍,你們,到底是何想法?!?/br> 雅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別人過問,那是私事,可答可不答。 可現在問這話的人,是顧昀析,鯤鵬帝子掌萬族,有過問任何事的權力,但他從來懶得上心,能讓他主動過問的事,一手都能數過來。 他這樣一問,連余瑤都跟著緊張起來。 汾坷才想答話,想到空間戒里躺著的才發(fā)芽的閨女,閉嘴了。 夙湟一身古裝,像是從畫里走出來千嬌玉貴的人兒,她側首,望了汾坷一眼,頭上的流蘇簪子顫動,她垂下眼睫,半晌,方才認真出聲:“他若愿意,我的皇夫正君位置,肯定是留給他的?!?/br> “幽冥澤注重血統(tǒng)和門當戶對,我的身子是他拿的,按族中規(guī)矩,是要在一起的。只是他不愿,便算了,我會找個能好好撫養(yǎng)的正君,待孩子長大,也可以由幽冥澤和十三重天共同撫養(yǎng)?!?/br> 汾坷掀了掀眼皮,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別說得這么詳細?” 夙湟美眸一掃,聲音冷了些:“你不認?” 汾坷滿肚子的話都噎在喉嚨口。 “這場拍賣結束之前,拿個定論給我。”顧昀析沒耐心聽他們爭論,當即闔了眼,淡淡地道。 汾坷低聲罵了句臟話,起身,拉著夙湟出了雅間。 拍賣會前頭,都是些小玩意,入不了他們的眼,大家姿勢各異,蒲葉直接閉著眼找了個舒適的地方躺了下來。 余瑤倒是認真。 每拍賣一樣東西,都能從她臉上看到諸如心動,掙扎的情緒,最后伸手摸了摸自己小指上的空間戒,沒有出聲競價。 顧昀析起先還以為拍賣的東西,有多稀奇,結果強打著精神看了兩樣,發(fā)現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