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樹含糊道：“就人事方面的一些事?！?/br>
    周黎“嗯”了聲，懂了。

    昨天可能是人力資源部的找他談辭退，刺激到了他。

    錢多樹啞聲道：“我把辦公室砸了，感覺他們都……都知道了我不對勁?！?/br>
    周黎道：“你想多了?！?/br>
    錢多樹搖搖頭：“我覺得他們就是知道了?！?/br>
    他看向周黎，“你找到了親生父母，小文那邊也有他們照顧，用不上我，我活著只能給你們拖后腿，”他說著別過頭，控制不住地哽咽，“我不想你們以后被人說有個神經病的爹。”

    “所以你就想道個歉，一了百了？”周黎點頭，“也行，但你道全了嗎？你昨天喊的立業(yè)，可我是他嗎？你連句話都不和他說，只道個歉就走，等他出來得知你死了，除了更恨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錢多樹伸手捂著臉，終于壓抑地哭出聲。

    周黎望著窗外，輕輕呵出一口氣。

    上輩子在醫(yī)院里待夠了，他不怎么喜歡這個地方，尤其還是和生死有關的人事。

    他輕聲道：“你知道雙重人格這種情況，第二人格有可能只出來一兩次，往后就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嗎？”

    錢多樹頓時一怔，抬眼看向他。

    周黎道：“生個病而已，又不是絕癥，你起碼還有未來，我這個沒有未來的都還沒要死要活呢，你著什么急？”

    他看著錢多樹，順嘴灌了句雞湯，“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現(xiàn)在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等你再活幾年十幾年，就會知道更痛苦的還在后面呢?！?/br>
    錢多樹：“……”

    周黎快速回過味兒，意識到灌的是毒雞湯，沉默。

    二人對視幾眼，錢多樹噴出一口氣，像一聲短促而不成調的笑。

    周黎道：“反正我就救你這一回，自己看著辦吧?！?/br>
    他站起身，“其實說實話，你不只擔心給我們拖后腿，你更怕你兒子將來對你失望，怕街坊鄰居避著你走，所以我的建議是當一個環(huán)境讓你不安或痛苦了，那就換一個試試。我不喜歡醫(yī)院，走了?！?/br>
    錢多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小黎?！?/br>
    周黎停住腳。

    錢多樹張了張口，下意識想道聲謝。

    但在他的觀念里，和孩子道謝什么的實在太rou麻，說不出口，嘴里的話轉了半圈，他問道：“你干什么去？”

    周黎道：“回家睡覺?！?/br>
    錢多樹道：“哦，那……那你路上小心點，回家吃完飯再睡，別空著胃?！?/br>
    周黎應聲，收了他這句含蓄的“謝”，頭也不回地開門離開，看著望過來的周路文，說道：“他就交給你了?！?/br>
    他能勸的勸了，后面的事不想管了。

    可能家里還有錢多樹留下的遺書，他也沒興趣再看。

    周路文道：“嗯，你累了就回家吧?！?/br>
    周父剛好要去公司，便將大兒子扔在這里陪著小文，帶著周黎走了。

    周黎雙手插著口袋，慢悠悠邁出急診部，被燦爛的陽光晃得瞇了一下眼。

    上午的艷陽熱情炫目，物業(yè)正給花澆水，半空中開出了一小截彩虹，梧桐嘩嘩作響，間或夾雜著兩聲麻雀的嘰喳，一切都生機勃勃的。

    再過幾天就是立秋，這個夏天快要過去了。

    周黎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感覺心里發(fā)堵的情緒終于散開。

    他忍不住拍了張帶著水珠的花，發(fā)到朋友圈，配文道：活著真是太好了。

    小弟們都醒了，紛紛留言點贊。

    二哥：活著當然好，你看豪門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