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這個自從母親去世后從未流淚過的金發(fā)男人也紅了眼眶，他像是一頭被困拘在鐵籠中的小獸，緊緊攥著宗祁的手，咆哮著發(fā)出悲傷的嘶吼，甚至掩過了戰(zhàn)場硝煙的轟鳴。

    “我還有很多話沒有對你說……”

    “倫敦的迪士尼樂園已經(jīng)在建了，那里的燈柱上刻著我們的名字，不是威斯敏斯特公爵，就是拉斐爾和宗祁；上次你說很喜歡希臘毀在公元前的阿爾忒彌斯神廟，也許明年它就能在考古學(xué)家的復(fù)原中恢復(fù)它原本的模樣；所以……”

    “我愛你啊，宗祁（zongqi）?！?/br>
    拉斐爾的聲音沙啞的不像樣子，里面的顫抖比天空中的雷聲更甚。

    “難道你要把我這樣的人放任不管嗎？把我，這樣一個，從你身上學(xué)到了愛，又失去了你的人放任不管嗎？”

    “……”

    對不起。

    他想說對不起。

    宗祁張了張嘴，抬起手去，開開合合的口中和喉嚨似乎要發(fā)出什么聲音，等他意識到自己的確沒有多余力氣的時候，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拉動臉頰上的肌rou，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

    是真的蠻丑的，宗祁從拉斐爾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現(xiàn)在狼狽的模樣，迷迷糊糊的想著。

    真慘，上輩子沒有在戰(zhàn)場中被亂彈打死，這輩子倒是體驗了一回。

    本來宗祁還想繼續(xù)吐槽的，但是鮮血迅速流失的痛楚和心臟的停止運作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讓他繼續(xù)思考下去了。

    恍惚間，好像有什么冰冷的東西一滴一滴砸在了宗祁的手背上。

    拉斐爾已經(jīng)不記得他有多久沒有落淚了。很多年了，大概是從那個牧場里走出來后，原本無憂無慮的拉斐爾就已經(jīng)被他親手埋葬在了那里，包括一切人類應(yīng)有的正常感情。從此，不管是多么難過難熬的日子，他都從來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除了此刻。

    對不起。

    對不起啊，拉斐爾。

    冰冷的指尖在金發(fā)公爵的薄唇上劃過，卻又在下一秒中驟然失去了力氣。

    與此同時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尖銳的東西瞬間將拉斐爾的胸口刨開，將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一樣狠狠擊碎，變成一灘看不出任何東西的爛泥。

    轟鳴還在繼續(xù)，天空微微亮。靈魂卻被抽空，只留下一副軀殼。被金發(fā)公爵懷抱著的黑發(fā)青年身體逐漸冰冷僵硬，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被他呼喚的，懇求的，甚至是緊緊握在手中的東西，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

    拉斐爾不信神明，但是他如今卻寧愿用來靈魂和上帝之眼做交換，只求能夠換回自己的愛人。

    所有一切都還在繼續(xù)，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從中彈到現(xiàn)在，短短幾分鐘，一切都天翻地覆。

    再沒有任何人注意的地方，宗祁淌下的血在身下匯聚成一片，順著他冰冷的皮膚，滲透到黃土之下，將土地也抹上了這不詳又刺眼的顏色。

    沉默的的躺在已逝之人口袋中的黑卡似有所覺。

    【對不起，沒能陪你到最后啊，拉斐爾】

    【如果能夠活下去的話……】

    此等愿景，是伴隨著生命消退后最后的執(zhí)念，喚醒了另外一個剛剛補全自己，已經(jīng)完全進化為奇跡煉金術(shù)產(chǎn)物的存在。

    【復(fù)活吧，活過來吧，吾的愛人】

    曾幾何時，也有另外一個傳奇大煉金術(shù)師，拖著茍延殘喘的身體，在世間停駐了七百多年。

    滄海桑田，斗轉(zhuǎn)星移，什么都會改變，唯有永恒的愛意，如同星星明火，在極暗的永夜中閃爍，最后迸發(fā)出璀璨的光澤。

    這才是奇跡，這才是真正的奇跡，這種感情本就是神賜予人間最美妙，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正是這執(zhí)著，在兩位大煉金術(shù)師以等價交換，近乎于獻祭的完成這個至高奇跡的存在，圣物。

    再度聽到這樣的愿景，喚醒了留存在圣物中最后執(zhí)念的一抹魂魄。

    七百年前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樁生死分離的故事，索性在七百年后，第六元素終于可以完成它最初的使命。

    無人注意的轉(zhuǎn)角，黑卡漸漸融化，化為它最初的血紅模樣，匯聚到血液里，順著支流重返它們流出的心臟內(nèi)。

    一只垂落在軍裝上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