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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一身縞素,即便過了頭七,為馮素貞立的衣冠冢也已進了皇家陵園,天香依然沒有換下素服,整個公主府也始終一片凄清。唯有偶爾從脖子間傳來的清脆之聲才能讓人覺得,自己還身處繁華人間。 將兩只金玲握在手掌之間,天香通紅的雙眼已流不出一滴淚。她哽咽的朝岳素道了一聲謝,內(nèi)心荒蕪的找不到前進之路。 一年未見,岳素已比天香高了一些,他望著天香痛不欲生的表情,死死捏著雙拳,完成任務后也沒有要告辭的意思。 天香知道岳素是馮素貞的隨從,看著他心里多出幾分溫和,便問他:“還有什么事嗎?” 岳素緊緊抿著唇,看著天香不回答。 天香緩和了一下表情,嗓音哭的有些沙啞,盡量柔著聲音道:“你別怕,有什么事慢慢說?!?/br> “你是不是不喜歡大人?” 天香一愣,“為什么這樣問?” “不然你為什么要讓大人去交梓?” “本宮為何要讓作為文臣的駙馬帶兵……”天香突然雙目一凝,沉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岳素垂下眼,咬著牙不做聲。 天香上前一步,微微仰頭看著岳素,問他:“既然你來質(zhì)問本宮,必然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為何又不愿意說呢?” 聽到天香這么一問,岳素猛然抬起頭,眼里紅絲遍布,聲音像是受傷的小獸般嘶吼道:“大人是被箭射中的!是被我軍中的箭射中的!” 天香一怔,望著急速喘息的岳素,搖頭道:“不,這是謠言,本宮是不會信的,東方勝都應父皇的命令去阻止四起的謠言……” “除了皇上,誰能要大人的命?除了皇上,誰能讓忠勇將軍指鹿為馬?除了皇上,誰能讓在場所有人全部不敢說出真相?”岳素越說聲音越高,露出的半截曬成褐色的脖子都能看見青筋鼓起。 天香往后退了數(shù)步,一直搖著頭,“你在妖言惑眾,本宮要以欺君之罪關(guān)你進天牢!” “標下既然敢來告知公主真相,便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標下替大人不值,為國盡忠,到頭來卻還是逃不過一個死!若不是將軍派標下前來,標下也無法將真相告知公主,不管公主信不信,即使是忠勇將軍,也不會將此事透露出來半句,所以,公主,您要是怕皇家丑聞泄露出去,大可現(xiàn)在殺了標下?!痹浪卣f完,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懼的看向天香。 天香手中握著金玲,力道大的將掌心咯的生疼。 “公主!”杏兒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一見公主面前還站著一個半大的小子,連忙噤了聲。 天香拾掇了一下情緒,對岳素道:“謝謝你告訴本宮,但真相是否如你所言,本宮會親自調(diào)查。你先回去吧,告訴東方勝,這個情,本宮承了?!?/br> 岳素紅著眼眶拱了拱手,想要告辭前,抽了抽鼻子道:“大人身上的傷是為了救標下受的,若不然……若不然……標下無以為報,往后公主若有差遣,標下就算是豁出命,也會幫助公主您的?!?/br> 天香愣愣的看著岳素擦著眼角離開,杏兒才跑過來,大冬天的,急出一腦門子的汗。 “公主,哎,大事不好了!” “最近,有什么事好過嗎?”天香澀然笑道。 杏兒看著天香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樣,鼻頭一酸,差點哭出來,忍了又忍,才道:“公主,剛才宮里的王公公派了個小太監(jiān)來府里報信,說皇上今日讓新丞相張紹民前去宣政殿商量婚事了!” “張大哥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娶妻生子了,這有什么不好的?!碧煜愕恼f道,什么時候連張紹民都無法讓她的心熱切半分了。 “不是的,”杏兒著急的嘴巴有些不聽使喚,“是商量您和張紹民的婚事!” “我?和張大哥?”天香費了些功夫才反應過來杏兒說的是什么意思。 “是啊公主!等商量好,圣旨一下,可就一切成定局了!”杏兒和桃兒,或者說整個公主府都知道他們的天香公主不為駙馬殉情已算是夠理智的,萬莫說要改嫁他人,豈不是往死里逼公主?再說,駙馬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誰敢保證那個獨步天下的駙馬爺,就一定是死了呢? “咯吱”一聲,手中的兩顆金鈴被天香捏裂了。 天香顧不得被金玲鋒利的邊緣割開的手掌鮮血四溢,萬分驚慌的看著從中掉落出來的兩顆金豆,萬念俱灰,“我連個金玲都保護不好,還敢說保護你……呵呵……我真沒用,我什么都做不到……你是對我太失望了才走的吧,我這么無用……” “公主,沒關(guān)系,我去找最好的金匠師傅,一定可以還原的!”杏兒手忙腳亂的拿出手帕替天香止血,嘴里不停的寬慰著她。 “還原又如何,她始終是回不來了……她一定是厭煩無用的我了,即使知道一切起因,依然沒能讓她活下來……呵呵,你討厭我是應該的啊,我也討厭我自己,為什么這么無能無用呢?” “公主您別這么說……”杏兒帶著哭腔說著,捏起金玲想要去將手掌包裹住,眼尖的發(fā)現(xiàn)金玲上的小字,“公主,您看,這鐺上好像有字?!?/br> 天香一把奪過,放在眼前細看,只見兩顆不大的金珠上一個刻著“天香”,一個刻著“馮素貞”,字體秀美端正,作為枕邊之人,天香立刻分辨出,這字體出自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