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碧蓉掀了簾兒進來,手里端著慧仁米粥,見著錦玉要下地,忙閃身過來看她:“主子,您還沒好利索呢,趕緊躺著。” 錦玉掀了被子就要下地,靸著鞋站起來拍拍手道:“哪有那么嬌貴,你主子我身體好著呢,上能爬房下能游水?!?/br> 走到銅鏡邊兒上,拾起一個精致的琉璃妝奩,樂呵道:“這玩意兒我們建甌也有,不過樣式?jīng)]有這個好看?!?/br> 碧蓉將米粥放在案桌上,回過身來趨身道:“阮公公可真會疼人,話說這做了公公的人就是比外邊男人心細,連女人們喜愛什么玩意兒都摸得一清二楚。瞧那柜子里,塞滿了衣服,光馬面裙就有二十幾套,我的天爺,這輩子我也沒瞧過那么多的樣式?!?/br> 她這么一說,錦玉心里也納罕,她和那人沒什么交集,從建甌到郢都,連一天的皇后都沒當成,一腳踩進棺材里,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這會子又牽扯出這樣奇怪的事,真叫人頭疼。 天底下沒有從天而降的好事,這一點錦玉還是知道的,可這屋里的這些陳設(shè)又是怎的一回事? 她有些犯難,朝著碧蓉道:“碧蓉,你說他是不是要求我辦事?” 碧蓉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脫口就道:“人家阮掌印是誰,連陛下都要依仗著他,整個禁宮橫著走也沒人敢攔,不是奴婢看不起您,他那樣的人,有什么忙非要您出面?” 錦玉被她說的不大自在,挺起胸膛道:“我怎么了?好歹我也是建甌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哪有你說的一無是處的,沒準兒人阮公公要辦的事兒剛好就需要我了呢?” “成成成,您是主子您說了算?!北倘赝低捣藗€白眼,她家主子就是這樣,自吹的本事誰也攀不上,拿起案上的朝鳳百寶箱,摩挲著上面的鎏金紋樣,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挨著她問,“主子,您認識伏順不?” 伏順? “不是阮公公認的干兒子么?” 碧蓉突然來了興致,攀在她耳蝸處輕聲說了兩句話,錦玉一驚,嚇得連手里的胭脂盒都掉了,顫聲問:“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昨日親耳在重華門拐角那聽見的,豈能有假?”碧蓉囁喏道,“早就聽聞宮里太監(jiān)有找對食的癖好,這做兒子的都這樣,那做爹的能好到哪兒去?” 碧蓉順著心里的思路,越想越覺得事情朝著這方面發(fā)展,突然驚聲道:“主子,就是這么回事兒!要不人阮公公那么多人不救,偏偏救您?他要是沒點企圖,作什么繞這么大的圈子,看看這屋里的擺設(shè),瞧著就不對勁?!?/br> 說的錦玉心里發(fā)毛,攥了攥冒汗的手心,咽了下喉頭道:“天底下那么多人呢,偏偏找上我作甚?” “這小太監(jiān)找宮女,像他那樣的大太監(jiān),指不定要尋個位分高的,皇帝的女人他也要碰,存心是尋刺激,好顯示他位高權(quán)重,上了天也沒人敢對付。” 事情似乎越說越是那么回事,錦玉駭?shù)脺喩砭o張,拽住碧蓉的衣袖,咒罵道:“你個殺千刀的,你拿這些個嚇唬人作甚?我一沒錢二沒勢,身上也沒二兩rou,給太監(jiān)做對食,不是自尋死路么!” 民間都傳,太監(jiān)心眼都壞,自己身上有殘缺,就越見不得那些完整的,逮著人就愛往死里作踐,不把人弄得人魔鬼樣不罷休。 窗戶口上吹來一陣風,灌得她后脊梁骨發(fā)寒,越想越害怕,帶著哭腔央求道:“好碧蓉,親親碧蓉,那我該怎么辦?你救救我?!?/br> 碧蓉唔了聲,望見她著急的模樣,知道自己嚇著她了,忙拍著她的手勸慰道:“主子您先別著急,八字還不是沒一撇了么?” 錦玉低頭朝著自己看了看,自己也沒什么叫他瞧得上眼的,渾身干巴巴的,性子又不討喜,要找對食肯定不會來找她,她眨了眨大眼,朝著碧蓉開口問:“真的么?那他救我做什么?” 碧蓉拉著她往榻上帶,和她一道兒坐在床邊兒上,壓住她寬慰道:“既然救了您,您就好好活著,管他有甚企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么,書上是這么說的不?” 她倒是心大,錦玉心里發(fā)慌,拍掉她的手,跳起來恨道:“不挖你的rou,你不知心疼!”上斷頭臺也沒那么多的想頭,如今都到這上頭來了,好不容易保住了腦袋,還得去給太監(jiān)做對食,這么的作踐人,當初還不如在中正殿死了一了百了! 她退了幾步,背對著站在門檻上,朝著碧蓉下定決定:“我想好了,他要是拉我做對食,我就……我就……” “您就怎么著?” 心里鈍刀割rou似的,錦玉也不管其他,順著話就接口道:“我就拿把刀……” 聲音不對勁,不是碧蓉說的。 突然頓下來,似乎想起什么來,連忙回頭,望見門簾兒外站著一個人。穿著素面曳撒,隔著簾??p隙看見他腰間掛著牙牌,她對那牙牌有別樣的深刻印象。定睛一看,來人居然是阮瀾夜。 挑手掀簾兒,他伸腳邁進來,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容,有種看熱鬧的意思,搭聲繼又問她,“娘娘打算拿刀捅誰?” 她頓時噎住,腦子里打起閃子,連忙打哈哈甩著兩條胳膊干笑道:“公公怎么來了?” 他抱胸看她,帶著玩味的神情,似乎不罷休,又問了一遍:“娘娘話還沒說完呢,娘娘打算捅誰?” 捅誰? 她當然是捅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