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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瀾夜冷哼,死到臨頭仍不知死活!不就是要官么,擺在面前的頂冠,也要看他有沒有命做才行。 她忽然換了個姿態(tài),和煦一笑伸手將楚樵安扶起來,道:“楚大人對大郢的忠心咱家這里自然跟明鏡兒似的,要說這整個天底下,定然找不出第二個楚大人這樣忠心耿耿的人了?!?/br> 突然想起來似的,回首朝著錦玉道:“對了,娘娘底下似乎還有個親生的弟弟罷,今年也該到了舞勺①之年了,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成祖那會蕭將軍也是這個年紀(jì)入朝的,想想也可為國建立一番功業(yè)了?!?/br> 錦玉一怔,她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還要替他再謀官職么,她不是站在她這邊的么,怎么突然就換了一種姿態(tài)了,她心里滿是委屈和難過,旁的人不向著她也就算了,可為什么連她也不幫她?兩情相悅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jié)果么,一直是她傻,也許她本就是這樣的人,東廠的頭把交椅,能是什么善茬兒?一旦攀上利益關(guān)系,可以毫不猶豫將她當(dāng)棋子棄掉,就像周貴妃一樣,是死是活都可以不在乎。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喉頭發(fā)緊的說不出一句話來,眾叛親離原來就是這種感覺么? 她心疼得快要死掉了,淚眼盯著她的臉龐,恨不得在她臉上盯出個窟窿來,嗚咽道:“什么功業(yè)不功業(yè),都與我無關(guān),我是死了好幾回的人,也許我本就不應(yīng)該活著。” 說完頭也不回就往配殿里去,她很傷心,也很難過。 楚樵安聽他這么一說,似乎覺得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忙掩了袍子起身問道:“廠公這話可當(dāng)真?” 阮瀾夜背朝著他,眼睛淡淡看著走遠(yuǎn)的身影,那樣決絕讓人心疼。阿玉這個人心地太軟弱了,從來不為自己打算,在那樣的一個家里,虧得她忍了那么多年,在夾縫里成長,這種苦痛恐怕沒人能體會。她舍不下心清算的仇,那就她替她來報。 “大人心底里就沒有一丁點憐惜憐惜娘娘么?娘娘命苦,自小沒有娘親,大人該多疼疼她的?!彼琅f沒有回頭,淡淡問著身后的人。 楚樵安一愣,隨即笑道:“廠公見笑了,玉兒從小就這樣,面人一樣的性子,寡淡不討喜,我和她二娘自小就放任她了,養(yǎng)成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廠公在承乾宮當(dāng)差,真是叫您cao勞了?!?/br> 她冷笑,臨到這份兒上了,還是這樣不知死活。她從未見過有這樣的父親,阿玉不是傻,在那種夾縫里成長,沒成為心思歹毒的人已經(jīng)是萬幸了,她沒有城府,對誰都是單純的心腸,這樣好的人卻沒人肯疼疼她,她恨不得回到過去將那些欺負(fù)她的人殺得片甲不留。 狠厲的眉眸緊緊收縮,負(fù)手回首冷笑道:“楚大人不是對大郢一片忠心耿耿么,關(guān)中此刻正缺一個先鋒,依在下看,不如就封令郎為正三品右翼先鋒,如何?” 楚樵安瞥見他微微偏頭陰鷙的側(cè)臉,頓時沒了血色,關(guān)中此刻正和戎狄開展,因為順德長公主的事兒鬧得不可開交,大郢派去的元帥已經(jīng)連敗了三場,此刻送先鋒去,豈非要奪了轍兒的命! 腳跟踉蹌險些摔倒,扶住月牙桌泫然道:“廠公……這,小兒年紀(jì)尚幼,實在擔(dān)不起先鋒一職,妄廠公三思啊!” 這會兒才知道著急么,晚了! 她冷冷一笑,“大人此舉擔(dān)憂大可不必,關(guān)中之戰(zhàn)雖然連連敗退,但依咱家來看,是軍餉不到位,長公主既已嫁至戎狄,那就是戎狄的人了,如今鬧出事端來,又想回頭興兵,理由實在牽強(qiáng),朝中大臣對此戰(zhàn)大都持不贊成,撥出的軍餉也就不大到位。不過……咱家倒有個主意,既能為令郎贏得戰(zhàn)勝的機(jī)會,還能成全大人美名。” 楚樵安發(fā)抖如篩糠,驚問道:“是……什么主意?” “楚大人家大業(yè)大,如今又封了侯置了田,倒不如捐了家產(chǎn)充軍餉,這等為國為民的利事,大人意下如何?” 他頓時踉蹌身形,直直跌在身后的椅圈里,什么為國為民,這廝是要他做抉擇,到底是要家產(chǎn)還是要兒子?可即便是傾了家產(chǎn),也不一定能保得轍兒,阮瀾夜是挖了坑等著他跳,他如今是騎虎難下了,不答應(yīng)是欺君之罪,是褻瀆大不敬的殺頭之罪,可若答應(yīng)了,那轍兒他…… 阮瀾夜淡眼看他愣在那兒抉擇,平生里不是最在意那些么,那么他在意的東西,她都要替阿玉討回來! “侯爺若是答應(yīng),那咱家即刻回司禮監(jiān)擬折子,相信閣老們定會傾佩大人此舉,他日功成名就,前途不可限量?!?/br> 她在逼他做決定,良久之后才聽見楚樵安頹然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①舞勺之年:出自《禮記·內(nèi)則》指男孩子13歲至15歲學(xué)習(xí)勺舞。 第40章 進(jìn)了偏殿,錦玉覺得整顆心都在被撕扯著,心里刀絞一般,她依賴的所有都隨流水錯付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父女之情是假的,情誼是假的,連她對她的好也是假的。 眼淚憋在眼眶里,再也忍不住了,負(fù)氣抬手拆了鬏髻仍在地下,她為什么要來郢都,為什么要進(jìn)宮,早知如此不如死了干凈!碧蓉跟在她身后,輕噯了聲,她知道主子心里有氣,這么多年來,這樣的爹還不如沒有,爛豬泥狗一樣養(yǎng)大,如今這會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叫誰不氣? 她忍不住無聲的啜泣,趴在床柜上嗚咽,滿頭的青絲瀉在肩頭,顫抖帶著哭腔埋怨道:“我娘生前走的那樣凄涼,他何曾為她考慮過,每年祭日的時候,他從來不記得,連紙錢都不為她燒……”說到這里,她哭得難以自制,“可碧蓉你知道么,真正叫我傷心難過的是她不幫我,她冷眼站在那里看我的笑話,以往說得那些好話全都是假的,說什么會護(hù)著我一輩子,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