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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沈令君在線閱讀 - 第16頁

第16頁

    待群臣朝賀完畢,趙珚賜食,行九賓散樂。九賓散樂分三回,第一回 為雜耍,雜耍技人作七盤舞、戴竿之戲;第二回鳴樂,女樂擊鼓、男樂排簫,另有一眾人撞鐘擊磬;第三回魚龍漫衍,即繩技。

    霍棋立于趙珚身后,手握佩刀,密切關注行樂之人,雖然事先已逐一密查,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趙珚身側(cè)內(nèi)侍,由霍棋親挑一隊禁衛(wèi)軍所扮,此刻亦時時警惕。

    沈潯端起酒觴,輕抿一口,悄然抬眼看向位于上座的女帝,只見女帝神色鎮(zhèn)定,氣度非凡。沈潯一陣恍惚,女帝高高在上,俯瞰眾臣,這身姿模樣,竟和先帝……如此相像?明知可能會有危險,卻絲毫看不出任何慌亂,渾身散發(fā)著令人肅然的天子之氣。趙珚察覺沈潯目光,與她對視,唇角輕彎,眉目含笑,遂又朝她輕輕眨了眨眼,意欲寬慰,叫她莫要擔心。

    殿內(nèi)樂舞已至繩戲,繩戲最是精彩,就連赴宴臣子皆舉目相望,翹首以待。技人們以兩大絲繩系于殿內(nèi)兩柱間,相去數(shù)丈,隨后,兩倡女至,挪步立于絲繩。樂聲起,二女一面對舞,一面行于繩上,對面道逢,切肩不清,又蹋局出身,藏形于斗中。

    其驚險之勢,引得眾人皆呼,一三品禮官甚至豁然起身,擊掌嚷道:“彩!”其余臣子皆呼應擊掌,喝彩聲此起彼伏。沈潯面色淡然,舉箸夾了一片冬葵放入口中,抬眸靜靜觀賞樂舞。

    時至巳時,朝會完畢?;羝灏底运闪丝跉?,這才發(fā)覺握著佩劍的手竟?jié)M是汗?jié)n。沈潯率眾臣謝女帝恩賜,行禮時抬首望向立于女帝身后的霍棋,霍棋自是明曉沈潯目光飽含之意,對著她微微頷首。沈潯了然,遂拜別趙珚,離開宮殿。

    今日正旦,按例臣子朝會后各自回府,與家人同享天倫。趙珚即便內(nèi)心希望能與沈潯共度,卻終究沒有合適理由再行挽留。

    正旦日間,臣子們亦會相互走動,往同僚府中遞賀歲名刺。名刺用竹簡所書,寫有賀歲人公職、籍貫、名姓及賀歲吉祥語。沈潯眾臣之首,位高權重,與女帝關系又異常密切,因此歷歲正旦,往尚書府遞名刺者不計其數(shù)。沈潯不喜交際,不欲應對這些繁文縟節(jié),因此每歲正旦朝會完便徑直去往阿母宅中。此為沈潯習慣,滿朝皆知。然沈潯雖不在尚書府內(nèi),臣僚們依舊會至沈潯府上遞賀歲帖,尚書府執(zhí)事設案,收下名刺,并代沈潯回贈賀歲禮一份,臣僚皆以獲得沈令君府上歲禮為榮。

    沈潯步入殿外,見府中車馬已在宮道等候。尚書令平日用車,亦是軒車。沈潯素來不喜張揚,出行只用兩馬并駕,馭馬者一人,為沈家家生子,車后跟隨四騎,乃隨行護衛(wèi)。今日儀仗,一如往常。

    沈潯走至車前,馭馬之人掀開帷簾,欲扶沈潯上車,沈潯略一思索,望向他,聲音清婉:“尚不知小郎名姓?”馭馬之人聞言,拱手一禮,回道:“鄙姓郭,名予。見過令君。”沈潯未言語,只靜靜看他。郭予恍然,忙道:“鄙隨沈家主,姓沈,是為沈予。”沈潯微笑,道聲:“有勞。”遂向車后騎馬四人望去,四人皆抱拳,向沈潯微微頷首。

    沈潯對郭予道:“吾往沈宅去,你可識得路?”

    “令君放心,自是認得!”

    沈潯頷首,在郭予攙扶下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出宮門,進了東市,行至玄武街尾,然后一拐,往城郊道駛?cè)?。溱國皇親權貴之宅皆位于帝京東市,沈府卻建在郊外,只因沈潯阿母祁安郡主崔鴛樂于山水,不喜居于鬧市。

    沈潯感受到馬車逐漸離開街市,越行越遠,周邊趨于寧靜。沈潯閉上雙目,廣袖下的手緩緩握起,在坐榻上輕輕敲擊。郭予亦開始心生警惕,時刻防備,但表面卻不動聲色。他知方才沈潯問他名姓,是欲提醒他此刻身份乃沈家尋常馭馬人,切不可漏出端倪。

    軒車又行至片刻,道路略有顛簸,路兩旁樹木叢生。突然,只聽得“嗖”地一聲,郭予悶哼,隨即身形一晃,捂住胸口,跌下馬來。一枚暗箭直擊郭予胸口。郭予伏地,一面痛苦掙扎,一面朝車后四騎嚷道:“保護……保護令君!”遂再無動作,也無聲息。

    四騎忙上前將軒車車廂圍住,抽出佩劍,目光探向兩邊叢林,欲尋得放箭之人藏身何處,這時,又是“嗖嗖”幾聲,數(shù)枚暗箭齊發(fā),四護衛(wèi)抬手,揮劍擋開箭矢,其中一人喝道:“躲在暗處放冷箭,小人所為!”話音剛落,只見叢林中數(shù)道身影,飛躍而出,皆黑衣蒙面。眾黑衣人與四護衛(wèi)交手,頓時刀光劍影。

    另有一人,似是頭目,未與護衛(wèi)交戰(zhàn),他步至馬車前,抬手揭開帷簾。沈潯抬頭,只見眼前蒙面人雙目如鷹,射出寒光。饒是沈潯平日沉穩(wěn)自持,此刻心中也難免掠過一絲驚怕。她自小出身貴族,養(yǎng)尊處優(yōu),受人愛護,身為臣子也是居于廟堂運籌帷幄,雖才華橫溢威震朝堂,卻不似趙珚自小習武,可持劍縱馬,斬敵于沙場。這等惡人賊子,刀劍廝殺,嬌小纖弱的沈潯何曾親歷?

    沈潯面色微白,朱唇緊抿,廣袖下素手緊握,努力平復著心緒。蒙面人冷笑一聲,道:“沈令君,果真名不虛傳,身處險境,還能鎮(zhèn)定自如?!鄙驖∩钗豢跉?,平視蒙面之人,冷聲道:“來者何須蒙面?讓我家奴一招斃命,這了得箭術,軍中少有。不知,我說得可對?孫校尉?”

    蒙面人身形一頓,顯然未料到沈潯竟能一下看出他的身份。他隨即向一旁激戰(zhàn)眾人喝道:“走!”眾黑衣人聽令,忽的抬袖一揮,撒出諸多粉塵,沈潯護衛(wèi)未及掩面,吸入粉塵,紛紛軟身倒地。孫堯摘下蒙面布條,對著沈潯陰笑,道聲“得罪!”,亦抬袖撒出粉塵,迷暈沈潯,繼而躍身上馬,駕著軒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