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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珚聽罷,走至郭予跟前,親手將他扶起:“郭議郎機敏,見機行事,不負使命,朕,替太傅謝謝你!”轉而看向輿圖,目光凌冽,唇角輕揚:“太傅所在,朕,已知曉?!?/br> 舊宅中。 沈潯抬起雙眸,面色蒼白,疲憊盡現(xiàn),幾縷發(fā)絲凌亂垂于面頰,可目光卻依舊清澈似水。 沈潯靜靜望著面前之人,神色冷凝。半晌,開口說道:“你我素未謀面,談何‘記得’?只是,若未猜錯,你當是豫王之女,涅陽郡主,趙瑗?!?/br> 面前人聽言,湊近沈潯跟前,發(fā)髻上的梳型簪閃閃發(fā)亮,她嘴角噙起一抹冷笑:“皇族之中早有傳聞,皆道沈國公府上小娘自幼聰慧過人,眼下看來,非但如此,沈令君膽識亦非同尋常。身陷囹圄,卻波瀾不驚,沈令君當真不怕,會殞命于此?” 沈潯輕笑:“郡主若要殺我,郊道動手即可,何須劫我至此?況且,殺了我,于郡主百害而無一利。” “哦?愿聞其詳?!?/br> “郡主所圖,無外乎軍、政二權。于軍,我祖父乃前朝太尉,軍中人脈頗廣,當朝太尉陳硯亦為祖父門生??ぶ魅羰菤⒘宋遥易娓肛M能罷休?郡主非但得不到軍權,怕是你父豫王封邑,都會被溱國國軍踏平。于政,當朝天子是我門生,朝中臣子多數(shù)為我幕僚?;实垭m幼,卻勤勉自律,仁心愛民,我幕僚者眾,不缺能人志士。況且,溱國素來尊儒重教,歷朝太傅地位崇高,若太傅身隕,溱國上至天子,下至臣民,豈會輕易拱手讓權?是以,劫持我、將我藏匿,再以我之性命安危作要挾,逼迫朝廷交出軍、政二權,方為郡主所謀?!?/br> “既欲逼迫朝廷交權于我,為何非要劫持沈令君你,而非那皇帝小兒?小兒年幼,宮中又無親族依附,‘挾天子’豈不更妙?” “自豫王上疏,郡主一眾,便以種種手段蒙蔽朝廷,迫得朝廷處處設防,牽制精力,陷于被動?;食蔷瘋渖瓏?,接近內(nèi)宮之人皆受嚴密排查,若目標果真是幼帝,豈能得手?再者,眾人皆知,幼帝尚未親政,我為尚書令,獨攬朝綱。朝廷失了我,便失了主政之人??ぶ鳟斒钦J定,比起擄走幼帝,劫持我沈潯,方能真正使得朝綱大亂。郡主趁得此亂行事,自是更易圖謀。” 趙瑗聞言,沉默須臾,忽的一陣大笑。笑聲回蕩在空寂舊屋,聽來有些駭人。趙瑗笑罷,緊盯沈潯面龐,雙目透著寒意:“沈令君才智過人,又生得這傾國之貌,難怪,那趙珚,如此心悅于你。” 沈潯聞言,嬌軀一顫。她緩緩抬起雙眸,強自鎮(zhèn)定:“你,說什么?” 趙瑗見狀,嗤笑一聲:“我當沈令君無所不知,看來不然。你竟不知,那趙珚好女色,她最愛之人,便是你——沈令君?!?/br> 沈潯只覺腦中轟的一聲,隨即一陣暈眩,連著眼前視線都模糊起來。她素來冷靜自持,被賊人所劫,困于此境都能沉著應對,卻在聽得趙瑗方才所言一瞬,整個身子都支撐不住。她心潮起伏,唇角輕顫,那句“趙珚好女色,她最愛之人,便是你沈令君”在腦海中久久盤旋,揮之不去……沈潯喃聲自語:“豈會?……豈會?” “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趙珚,是我合謀北戎并密信孫堯所誅。我同北戎王室言,可助其除去趙珚,條件是,事成后須還我自由身,放我歸溱國去?!?/br> 沈潯聞言,頓時憶起趙珚托孤模樣,心下一疼,竟緩不過氣。她垂下眸去,似是沒了全身氣力:“……為何,助紂為虐?” “為何?”趙瑗挑起那丹鳳眉眼,“因為,我恨她!我想,看著她死!” “……先帝是你堂妹,何以,至此?”沈潯依舊垂眸,緩聲輕言。 “別同我提堂姐妹!”趙瑗拂袖,怒聲吼道,“我父與趙珚之父趙啟,同為溱莊帝之子,就因趙啟做了皇帝,那趙珚便可當那皇太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們父女二人高高在上,何曾念過血脈親情?邊境告急,那趙啟竟假意將我封作公主,一紙詔書,令我遠嫁北戎王族!趙啟老兒既欲嫁公主,他親女,嫡公主趙珚,何以不往??” 趙珚說著,發(fā)了狂一般,雙目赤紅,目光冷寒,“是以,自和親那日起,我便發(fā)誓,定要報復!若不想任人魚rou,便唯有讓自己立于萬人之上。我誓將趙珚從皇位拽下,將她的一切,奪走、毀滅!她的命,我會取,她的江山,我來奪。而她摯愛之人,沈令君你,我也,定將毀去!” 沈潯聽著,面色痛苦地合上雙眼,她已無力辯駁趙瑗所言,只在腦海中回想著她與趙珚曾經(jīng)的過往,回想著趙珚那熟悉的笑顏……那句“趙珚最愛之人”似烙在了她心尖,震得她,久久無言。 看著沈令君難得的失態(tài)模樣,趙瑗嘴角噙笑,俯身拾起沈潯滑落一旁的進賢冠,置于手中端詳,口中對守在門外的孫堯喝到:“孫堯進來!” 孫堯進屋,拱手聽命。 趙瑗將進賢冠丟于孫堯,道:“將此冠收好,再扯去她官袍,待我給那皇帝小兒寫下交涉文書,你尋一木匣,將冠帽官袍連同我那文書一并放入,遣一穩(wěn)妥之人將木匣秘密拋置于帝京尚書府衙署門前。我曾讓父王上疏,道是新歲之時,要予那皇帝小兒賀歲之禮,這,便是堂姑母我,送的賀禮?!?/br> “諾!”孫堯遵令,復又小聲問道:“那,沈令君……當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