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知道自己不能苛責嚴佳卿透露她的行蹤，畢竟這是她血緣上繞不開的親人，嚴佳卿就算知道她和家人有隔閡，也不會想到他們已經(jīng)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了。

    “歡歡，我聽阿澤說你之前當了領導，掙了大錢，他畢竟是你弟弟，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成歡看著眼前這個孫玉珍。

    她的身形微微佝僂，雙手粗大，皮膚裂開不少，吵架時脖子上青筋能夠爆出來，頭發(fā)隨大流剪成老太太的短發(fā)，低聲下氣卻又理直氣壯。

    這就是她的mama。

    仿佛成歡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成歡卻連同情都不想有。

    她目光移向成澤，說：“看在你是我弟弟，我才借錢的。你也去了公司，他們說我離職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不是離職，而是被開了，現(xiàn)在收入為零。抱歉，其他的我也無能為力?！?/br>
    成澤臉漲得通紅，囁嚅道：“我知道……我也知道的……我也想攔著媽，可是……”

    孫玉珍叫嚷道：“憑你的本事，之前官做得那么大，再找工作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成歡，你別想騙我，如果你真沒錢了，怎么還會來這種地方吃飯？”

    成歡聽了甚至覺得好笑。

    一聽沒錢，終于連那點虛情假意都撕開了，上一秒還叫得那么親熱，下一秒就打回了原形。

    “隨你怎么講，反正我不會管的。要去醫(yī)院你們自己去，我還得回家，先走了。”

    成歡說著，拎著包就要離開。

    孫玉珍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大衣一角：“我看你敢走！”

    成歡只覺得惡心，她忍住不想孫玉珍那雙手會在大衣上留下怎樣的指印，頭皮發(fā)麻，“你松開。”

    “你不管阿澤我就不松！”

    “保安！還看著干什么？報警！”

    “成歡！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孫女士，我每個月盡我的贍養(yǎng)義務了，還請你自重?！?/br>
    “……”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成澤左右都不好勸，一急之下氣血上涌，五臟六腑攪似的疼，他尖叫一聲，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孫玉珍心里一慌，松開成歡，連忙跑到成澤邊上：“阿澤，你怎么了？別嚇mama呀，哪里不舒服？”

    李貪剛把車停在停車場，就遙遙看見餐廳門口人山人海，聚成一團。

    今天她和李曦倒逼錢淼，沒想到連帶炸出許多之前沒有注意到的老人。

    會議一直從白天開到晚上，事態(tài)不斷升級，甚至還驚動了李光。

    錢淼的根扎的很深，他們趁這個機會把這群人連根拔起，不給他們?nèi)魏畏磻臋C會，一直忙到晚上，李貪才得了點空，親自趕來和成歡見面。

    結果剛下車就看到除了亂子。

    李貪連忙大步流星躋身進人群，發(fā)現(xiàn)一個老婦人正對著地上蜷縮成一團已經(jīng)昏迷的成年男性哭天搶地。

    成歡也站在人群中心，顯然被突發(fā)事件嚇住了，滿臉無措。

    李貪來不及多想，她兩三步走到成澤身邊，試了試鼻息，“人還沒死。”

    她把手機解鎖扔給成歡，順手脫下自己的外套，跪坐在地上手腳麻利地給成澤做急救，“叫救護車?！?/br>
    大晚上的，救護車來得很快。

    李貪直接報了個地址，讓救護車把人送到一個私人診所。

    “怎么不去大醫(yī)院？”孫玉珍緊張地問。

    她已經(jīng)知道李貪是個醫(yī)生，并且和成歡相識，對她下意識的親近。

    李貪安慰道：“這是我家常去的私人診所，放心吧，沒事的。”

    這家診所不算大，但服務對象都是有錢有權的階層，李貪下意識挑了個自己最熟的。

    “那李醫(yī)生，您看我家阿澤這病……能治好嗎？”

    孫玉珍攪著手，惴惴不安地問，“您和我家歡歡是朋友，又是醫(yī)生，你可一定要把阿澤的病給治好！”

    她自動忽略了李貪可能收繳的巨額費用。

    更何況，李貪不是和成歡是朋友嗎？朋友有困難就應該幫忙嘛，怎么可能收費呢？

    李貪好不容易耐心解釋成澤的病得做了全面檢查才好做下一步診斷。

    她講得口干舌燥，順手擰開車上礦泉水瓶，咕嚕嚕猛灌幾口，才看向成歡：“抱歉，今天來晚了?！?/br>
    成歡坐在一旁看著窗外，不為所動。

    “這事鬧得挺大的，現(xiàn)在李曦還在處理后續(xù)，本來想趁著今晚這個機會說清楚，她不是想……”

    李貪話說到一半，救護車就停了。

    “行了。別說了?！背蓺g聲音有些疲憊，“下車吧，救人要緊。我的事回頭再說?！?/br>
    后車門被人從外打開，路上李貪就已經(jīng)和家里熟悉的醫(yī)生打了招呼，現(xiàn)在對方就站在門口，李貪不得不上前去打聲招呼。

    孫玉珍也急忙跟著自己寶貝兒子下了車。

    成歡定定地坐在原位，看見已經(jīng)進入全面工作狀態(tài)的李貪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許久，車內(nèi)醫(yī)護人員都下得差不多了，司機在催：“你是病人家屬嗎？”

    成歡本想說“她不是”，但司機并不在乎這個，只是一個勁地催促讓她趕緊離開。

    她只好也跟著下車。

    救護車底盤很高，她今天穿了身不太方便的高跟鞋，正在猶豫怎么跳下去，就見李貪突然從前方往后退了幾步，轉身，朝她遞來手：“下來吧，我接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