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怎么可能？

    ……

    陰風洞中。

    謝蘊昭收了劍勢，觀察洞內(nèi)情形。山腹內(nèi)部遠比想象的大，每一層都很高，約12米；四周有縫隙，從中透進來的陽光交錯著照亮了洞中情景。

    最高層還算明亮，面前是一個開闊的石洞，四面墻上都突出了尖利的石筍，從中能感受到風刃的氣息。前方石柱下有兩個人影，都正有些茫然地放下劍。

    “小川，石無患?！彼雎暯械?。

    “謝師叔？”佘小川先是警惕，然后吐了吐舌頭，放松了一些，“真是謝師叔?！?/br>
    蛇好像是靠蛇信來感知周圍環(huán)境的……謝蘊昭想起這一點，有些想笑，對她揮揮手。佘小川高高興興跑過來。與其說是蛇，不如說是可愛黏人的小狗。

    石無患要更警惕一些，背過去的左手一直掐著法訣。

    “謝蘊昭？”他試探出聲。

    “叫你爸爸做什么？”

    石無患：……

    “果然是你?！彼畔伦笫?，卻還警惕地執(zhí)劍前舉，“剛才那只幻風陰靈是你擊敗的？殺了嗎？”

    “你也知道幻風陰靈？”謝蘊昭想起他這兩年頗為用功，還要兼顧打工和撩妹，心下也有些佩服，“沒殺成，跑了?？上В绻f不定能找到純陰罡風，那可是整整20分?！?/br>
    佘小川急忙拉拉她衣袖，表功道：“謝師叔要找剛才那個奇怪的禽類陰靈？我有辦法?！?/br>
    她打開腰間別著的靈獸袋，從中放出一條雙頭小蛇，又找到剛才幻風陰靈受傷時滴落的藍色血液，讓小蛇吐露蛇信感知了一會兒。

    雙頭小蛇晃晃腦袋，朝著前方快速游去。

    “這邊！”佘小川興沖沖道。

    謝蘊昭和石無患跟上。

    通過彎曲陰冷的隧道，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幻風陰靈所在。在一個死角的背后，豎著一面墻，似乎是條死路。

    “咦？”佘小川有點糊涂，“沒路了？”

    “是幻陣。”謝蘊昭放出神識，仔細感知了片刻，“后面有路。小川，做得好?！?/br>
    墻面并非真實，而是幻陣遮掩。如果不是有小蛇指引，謝蘊昭可能也很難發(fā)覺原來這處死角是一個幻影。不過，如果不能破除幻術，他們也仍舊會被這堵墻阻攔去路。

    “我試試?！笔療o患敲了敲墻，聽見一陣和別處沒有差異的“篤篤”聲。

    他試了幾個解除幻術的法術，卻都失敗了。

    “用劍試試，或者金系法術?！敝x蘊昭提醒道，“‘風’也是一種屬性，通常認為是木屬變異而成。陰風洞開放給我們，應該不會有太難的知識，金克木的思路足夠了?！?/br>
    石無患依言試了試，卻都不行。他回頭看了眼謝蘊昭；正好一束陽光落在他臉上，只照亮了他下半張臉。他嘴唇很薄，天然一股寡情意；那雙隱藏在黑暗中的鳳眼，似乎正露出審視的眼神。

    “也許是我靈力不夠純?！彼”〉淖齑焦雌鹨荒ㄎ⒚畹幕《龋蟠蠓椒秸f，“謝蘊昭，你來試試?！?/br>
    總覺得這貨是不想暴露他的外掛或者厲害的底牌，還想順便看看她的實力。謝蘊昭想著，矜持一笑：“行啊，叫爸爸?！?/br>
    “爸爸?！笔療o患很痛快。

    “……這是頭一回有人在無節(jié)cao上贏了我?！敝x蘊昭猝不及防，有點悻悻。

    石無患打蛇隨棍上，柔聲笑道：“那你會記住我嗎？”

    “我會讓你滾?！敝x蘊昭說。

    她揮揮手，讓石無患站得更遠些，再掐出法訣，以神識控制佩劍。很快，她的雙目就鎖定石墻上最薄弱之處。

    然后——

    長劍輕鳴。

    劍光一閃。

    墻面猛地一顫！

    像被戳破了一個氣球，石墻“癟”了下去，露出一條漆黑通道。一股極陰卻也極純的風從洞中吹出來，清涼近似寒冷，但并不讓人討厭。

    佘小川正想進去，卻被謝蘊昭攔?。骸暗鹊??！?/br>
    “謝師叔？”

    謝蘊昭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最后找出一個紫黑色的小竹筒：“找到了?！?/br>
    佘小川歪頭：“謝師叔拿的什么？”

    石無患卻認得出，遲疑道：“是……火折子？”

    ……

    洞外，水鏡前。陸續(xù)有更多白衣弟子將注意力投注在十三號水鏡上，現(xiàn)在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謝蘊昭手中的小竹筒。

    “火折子是什么？”有人問。

    卻見同門都搖頭不知。

    “這位師叔，那是點火用的?！庇星嘁滦≥叴笾懽哟钤?，“凡人沒有法術，在外行走時為方便生活，就發(fā)明了這一引燃明火的工具。是將火星設法保存在竹筒內(nèi)，再密封好，需要用時吹氣便可輕易生火?！?/br>
    “明火？哦，原來如此。她的靈根是火主木輔，如果有明火為源，使用火系法術可以發(fā)揮更大的威力。風助火勢，怕是這只幻風陰靈要栽了?！眴栐挼陌滓聨熓寤腥粨嵴?，又對青衣后輩一笑，“多謝。我也不白問你，這粒蘊靈靈丹你拿去玩吧?！?/br>
    一出手就是高檔的靈級丹？要知道，丹藥分地、靈、寶、玄四級，小弟子們平時連用普通的地級丹藥都不多。他這下輕易得了一粒高級丹藥，愕然后便是一陣狂喜，不住說“多謝師叔”。

    出手豪爽的師叔不再管他，繼續(xù)看鏡中情形。

    只見謝蘊昭將火折子放在唇邊一吹，便有火光一閃；她舉劍向前，輕叱一聲，一道綿長火光就自火星生出，沿著她劍指的方向奔涌而去！

    火焰綿綿不斷，宛若火龍！

    外邊同門驚羨道：“這樣深厚的靈力！怎么會，她不是才不動境？就是第三境的修士也不過如此！”

    卻還沒完。

    火龍涌入漆黑甬道，受陰風一吹，顫抖不斷、好似即將熄滅；這時，謝蘊昭又揚手往里面丟了一個……

    一個壺？

    她扔進去一個壺干什么？

    人人都愣了片刻。

    直到看見火光猛然大亮，照得水鏡鏡面都是一片刺目光輝！

    “什么？！”

    “發(fā)生了什么？！”

    火焰熊熊，那兇猛的炸響好似能透過水鏡撲面而來。

    “我知道了，那是油！”有青衣弟子反應過來，大聲說，“謝師叔隨身調(diào)料特別齊全，說是要為隨時燒烤和野餐做準……備……”

    他感覺到來自山長他們的目光，不由縮縮脖子。

    “油……”

    眾人哭笑不得，表情都變得很古怪，還下意識看了一眼那邊看書的劍修。他堪堪收回目光，面上笑容比之前更盛，還帶著顯而易見的自豪。

    ……這是很值得自豪的事嗎？！

    再看鏡中景象。

    洞中那片漆黑被火龍烈烈燒灼，最終猛然破碎——原來又是幻風陰靈制造的困境。陰靈受到燒灼，哀嚎不斷；那名旁觀的小妖修面露不忍，為陰靈求了幾句情，卻聽謝蘊昭說：

    “那陰靈身帶濃厚煞氣，不知道吸食了多少同門的精氣神，損了多少人根基。既然它先捕獵我們，就要承擔被反過來干掉的風險。”

    眾人暗中點頭：不錯，學年大比本就是為讓這些低階弟子領悟生存之道而設。仙家名門子弟，既要心懷正氣、懂得維護和團結同門，又要當斷則斷、殺伐果決，否則必然遭到反噬。

    剛才出手大方的白衣師叔看得眼睛愈發(fā)明亮，十分歡喜，像個孩子一樣拍手笑道：“太有趣了，這謝師妹太有趣了！誰說她天靈根名不副實的？這基礎不是打得很扎實嘛！反應還快，說話也好聽，長得也好看！”

    他扭頭高聲道：“衛(wèi)師弟，你沒夸錯，謝師妹真是靈秀可愛得很。她既是你師妹，便也是我?guī)熋昧?。待她出來以后，你跟她說一聲，讓她也叫我‘師兄’，好不好？”

    那邊看書的青年紋絲未動，口中道：“她本就該叫你‘顏師兄’?！?/br>
    顏師兄立即說：“她不是直接叫你‘師兄’？讓她也那樣叫我罷，我會送她很多好東西！”

    衛(wèi)枕流終于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口中吐出三個珠玉般柔潤的字：“你做夢?！?/br>
    一眾笑語里，唯有蔣青蘿面帶不快，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我何師妹他們還已經(jīng)收集到一道罡風了哩，怎么不聽你們夸？哼，天樞有什么好了不起，我們搖光嫡系半點不弱！”

    九號水鏡中，抱劍的少女走在最前面，身后兩名同伴有說有笑，姿態(tài)卻不乏警惕。劍氣在石壁上留下道道淺痕；昏迷的敵人狼狽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也有人注意到了九號水鏡，贊嘆道：“這一隊是最快的吧？已經(jīng)下到第三層了？我瞧瞧……他們動作倒利索，以快打慢，前三層大半罡風都在他們手里了吧？”

    蔣青蘿立即得意起來，炫耀道：“不錯，算你有眼光?！?/br>
    “蔣師妹，你這脾氣……”那人失笑搖頭，倒也不氣，饒有趣味地觀察何燕微一行人，“這便是你們搖光真?zhèn)餍熋茫课衣犝f她打算走劍修的路子，才日夜抱劍養(yǎng)心；劍心未成，不得出鞘。她養(yǎng)心一年，劍氣已經(jīng)有模有樣。蔣師妹，這何師妹傳承的是什么劍，竟然有這樣的威力？”

    “是……”蔣青蘿眼珠子一轉，“不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定是搖光珍藏的那幾把名劍之一。是承影、晗光，還是沉水？”

    “就是不告訴你。等燕微出了劍，你們自然便知道了?！笔Y青蘿暗下決心，要為師妹造勢，之后讓她出個大風頭，好壓下謝蘊昭的氣焰。她這么一想，心氣就順了，好似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天樞那對師兄妹一般，就昂起下巴，重又兀自驕傲起來。

    鏡中，何燕微等人進展順利，仍在迅速前進。

    *

    與此同時，謝蘊昭小隊卻才走到第二層的入口。

    罡風需要用玉盒盛放。他們都提前準備好了玉盒，將純陰罡風收好后，交由謝蘊昭保管。

    三人一邊前進，一邊商量接下來的策略。第一層十分安靜，只有罡風回旋的聲音嗡嗡直響，看來其他同門已經(jīng)離開了。

    謝蘊昭說：“我們被幻風陰靈耽誤太久，且已經(jīng)在這一層拿到了純陰罡風，沒必要再停留在這一層爭奪零星的五行罡風。”

    石無患贊同：“是該盡快趕路。”

    前往下層的通道在第一層中心，是一處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微弱的天光與通道口錯開，地下黑黢黢的。

    “我走前面，石無患你最后，佘小川在中間。小川，讓你的如花保持感知，如果有感覺到其他純陰罡風，立即告訴我們?！敝x蘊昭迅速拍板，“小心警戒?！?/br>
    “謝師叔，我的雙頭小蛇叫阿花，不叫如花。”佘小川弱弱地聲明。

    “好，那就讓花花隨時感知純陰罡風的存在！”

    “是如花……不對，是阿花啦。”

    她們在前面說話，石無患沉默地走在最后。他握住劍柄，識海中的太極圖緩緩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