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可是南桑能感覺到安之的內心并不像她面上看上的這般平靜,但她知道自己拗不過,只能妥協(xié),搖下車窗,目送安之往別墅里走。 天有不測風云,白天還艷陽高照,日落時分突然刮起了大風。 天邊極亮,這一片天地卻昏昏沉沉的,預示著這個夏季的第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風撩動了安之背后的長發(fā),裙子也被揚起,看著那抹在風中格外蕭瑟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南桑收回了視線。 從包里拿出被牛皮袋裝好的文件,南桑低著頭紅了眼眶。 她陪了安之近六年,也在楚知意眼皮子底下和安之小心翼翼地暗渡陳倉了六點,多年的革、命友誼讓她早就把安之當成了自己的meimei。 而現(xiàn)在,這條革、命道路追究還是到了盡頭。 從沒懷疑過她的楚知意今天突然給了她這份文件,跟她說如果她主動離職的話就不追究她的違約金。 很突然的,她被迫辭職了。 從今以后,她不用再擔心安之了。 楚知意的一紙文件讓她下定了離開的決心,從此以后,她終于可以一心一意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 可想著想著,南桑就哭了。 司機大叔往后看了一眼,猶豫著提醒道,“小南,走嗎?” “走?!?/br> 南桑堅定地點點頭,回頭再看了眼安之消失的方向,眼淚越抹越多。 她今天才知道安之的未婚夫在安之的心中有多重要,重要到能鼓起勇氣和楚女士抗爭。 那就祝她,抗爭成功,和未婚夫百年好合。 …… 安之直接上了三樓書房,連門都沒敲,直接用力推開了。 “嘭” 門狠狠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楚知意正坐在電腦前看熱點數(shù)據,聽到聲音,她抬頭看了安之一眼,只一眼,又收回了視線,目光極淡,聲音也極淡。 “你回來了?!?/br> 她甚至還笑了一下,而后繼續(xù)握著鼠標咔噠咔噠,繼續(xù)自己的事。 反應和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安之大步跨到辦公桌前,拿出手機,點進微博頁面扔到楚知意眼前,直奔主題,“你憑什么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這樣做?” 楚知意擰了下眉,終于將手從鼠標上移開,雙手交疊在辦公桌上,抬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安之,“你現(xiàn)在連mama都不叫了是嗎?” 安之抿著嘴巴,垂眸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說話。 “呵~”楚知意輕笑了一聲,手指在鍵盤上點了幾下,而后轉過電腦,讓屏幕對著安之。 電腦屏里面播放的是一段視頻,夜間攝像模式,地點正式她臥室的衣帽間,被拍對象正是她。 看著視頻里面的自己搬開層層阻礙搬出箱子,又從箱子里拿出玉墜和日記本,安之目光一滯,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著拳頭,用力到連指甲都陷入rou里,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意。 安之渾身緊繃地顫抖著,眼睛通紅地盯著楚知意,緊咬著牙,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你監(jiān)視我!” 楚知意淡漠地掃了她一眼,重新將電腦掰了回去,“不然我怎么會知道我的女兒原來這么討厭我,這么想離開我,背著我還做了這么多事,還每件都記下來了呢?” “又怎么會知道南桑拿了我的錢,可卻處處違背我,幫你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呢?” nongnong的疲憊涌上心頭,失望到了極致,安之用力閉了閉眼,突然笑了,“我不是討厭你?!?/br> 楚知意微笑,“那就好,母女間嫡親的血緣關系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誤會了。”安之緊盯著楚知意的眼睛打斷了她的話,一字一頓道,“我是恨你。” 楚知意對她做的事,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也原諒不了。 她之所以不敢逃不敢離開,將希望寄托在一個甚至連名字都都不知道的未婚夫身上,除了因為楚知意的自己的母親,除了她在舞蹈方面需要依仗楚知意之外,最重要的,是因為那些陰影。 楚知意對舞蹈的執(zhí)著幾近病態(tài),連帶著對她,也是病態(tài)的強勢。 從小就給她找各種名師,讓她學習各種舞蹈,不管那些名師的品行如何,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只要她的動作有失誤,楚知意就會把她關在訓練室里反復練習,不把動作做到極致就不準出來。 小時候,楚知意甚至會把她和老師兩個人一起關在訓練室里,當然,老師們都很樂意,因為很得到一大筆報酬。 就算是男老師,楚知意也會這么做,從此給她留下了一輩子的陰影。 可楚知意不覺得自己錯,反而以此來恐嚇當初年紀還小的她。 她的自卑自棄自厭,都是楚知意給的…… 楚知意一頓,從椅子上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安之身邊,逼視她,“我是你媽?!?/br> 安之笑了一聲,不躲不閃地和楚知意對視,“縱容別人猥、褻自己六歲的親生女兒,并用實施猥、褻的老師恐嚇自己的女兒的人不配當媽?!?/br> 爺爺曾經追問過她當年那些讓她很不舒服的行為是什么,年幼的她說不清楚,也不懂為什么爺爺會那么生氣,再之后,何長青就離職了。 后來,每當她不聽話的時候,楚知意就會搬出何長青的名字。 稍大一點,懂得多了,安之才知道,那些讓她不舒服的就是猥、褻。 可最殘忍的,就是明白的那一瞬間,依稀的記憶浮現(xiàn),每一秒都讓她痛苦不堪,而楚知意作為她的母親,卻總她耳邊反復提起那個人。 楚知意成功了,她的威脅和恐嚇讓她每次想反抗逃離的時候腦中就會出現(xiàn)何長青那讓人發(fā)顫的笑臉。 “啪” 楚知意的手高高地揚起,落在安之的臉上,力度很大。 安之被甩到一邊,撐著桌子才沒有摔倒。 楚知意握著自己顫抖的手,對安之大聲吼:“我說過了,那是正常的,跳舞很多動作都是要親密的身體接觸,這只是你不想練雙人舞的理由?!?/br> 安之捂著臉,回頭看這楚知意,“你有沒有想過,我不跳了你能怎么辦?” 沒料到安之會說出這樣的話,楚知意愣了一下,“瑜安之,你拿跳舞威脅我?” 安之點頭,“是。” “很好,”楚知意咬牙切齒道,“你要是非要結婚也不是不行,但只能和同行,我看你宋師兄就很好,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同意你和時懷瑾的婚事……” “你說什么?”安之有點耳鳴,但”時懷瑾“三個字依舊鉆進了她的耳朵里,無比清晰。 她撐著桌子站好,放下了捂在臉上的手,震驚地看著楚知意,剛剛還能平靜地威脅楚知意的她,此時的聲音卻微微發(fā)起了顫,“你剛剛說了時懷瑾的名字是不是?” 楚知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盛怒之下說漏了嘴,但現(xiàn)在是已經不重要了。 塵埃落定,所謂的真相更能讓安之死心。 “是,是時懷瑾,你心心念念的、拼命護著的的未婚夫就是時懷瑾,但是他不想認你,你看,我讓你們見了這么多次,你還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嗎?” 安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整個人都呆愣愣的,腦子里全是時懷瑾的臉。 楚知意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安之的肩膀,打起了溫情牌: “安安,mama給過你機會了,結果你也看到了,上周末你還把腳給傷了,我給你的腿買保險不是來給你傷害的?!?/br> “你就聽mama的話,mama都是為了你好,你是mama見過的最有天賦的芭蕾舞者,別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斷了自己的路……” 安之用力搖頭,在楚知意把手伸過來要抱她的時候,她用力推開楚知意,轉身跑出了書房,踉踉蹌蹌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沖進衣帽間,埋頭一頓翻找,卻什么也沒找到。 訂婚信物沒了,日記本也全沒了,她藏了這么多年的秘密,一夕之間,全沒了。 楚知意站在門外,敲了敲門,大聲朝臥室里喊,“安安,你好好休息,mama會處理好的,過幾天就什么事都沒了?!?/br> “助理我也給你換了,什么都是新的。” 安之跪坐在地上,恍恍惚惚的,沒聽太清,心很空很空。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瞬間崩潰,安之紅著眼睛,抱著頭痛苦地尖叫出聲。 爺爺說等小王子長大了就會來娶她,會保護她,把她不喜歡的人都趕跑,就像十幾年前趕跑何長青一樣。 她聽爺爺?shù)脑挷亓四敲队駢嬤@么多年,等的就是玉墜里的小王子長大變成白馬王子,然后找到她,娶她,將她帶離楚知意的身邊。 可現(xiàn)在,她的未婚夫不會再來了,她一生都只能當一個傀儡,呆在楚知意的身邊,聽楚知意的話。 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更沒有自由。 安之想她應該要怪時懷瑾的,但是卻沒有立場。 一個連自己未婚夫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未婚妻,一個在網上被傳不會結婚,說結婚會拖累自己的舞蹈事業(yè)的未婚妻,有什么資格怪自己的未婚夫不認自己? …… 什么時候昏倒的安之自己也不知道,再次醒來已經是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安之緩緩睜開眼睛,抬頭看了一眼,光線昏暗,也不知道幾點了。 哭了太久,動一下眼皮都疼。 安之從舞鞋堆里爬了起來,出了衣帽間。 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傾盆大雨,豆大的雨直直地砸在窗戶上,發(fā)出砰砰砰的巨大聲音,聽著讓人害怕。 眼睛腫痛的厲害,又酸又澀,安之抬手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她看了眼墻上的鐘,慌慌張張地打開臥室門,跑了出去。 燈全是關著的,窗簾緊閉,一片漆黑,別墅里一個人也沒有。 安之又赤著腳跑去了書房,開始一頓翻,什么都沒翻到,沒有日記本,也沒有玉墜。 東西很可能已經被楚知意拿走了,如果楚知意以她的名義把信物還回去,她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沒有手機,網絡也端了,安之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然后又不死心地重新搜了一遍。 突然,書架最上方的一抹紅色吸引了她的視線,安之手下的動作停下了,死死地盯著那抹紅,而后咬了咬牙,站上椅子把它拿了下來。 “戶口簿”三個大字闖入眼簾,連帶著,瘋狂的想法也闖進的她的腦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