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白光從縫隙中透了進來,室內(nèi)半明半暗。 床不算大,睡兩個人剛剛好。 時懷瑾翻身側(cè)躺著,將安之擁入懷中。 安之上午剛醒來的時候還很困,可一路坐車到公司吃完飯后,睡意就不是那么濃了。 睜眼看著純白色的墻,她眨眨眼,從時懷瑾懷里翻了個身,和時懷瑾面對面躺著。 仰頭看去 ,時懷瑾也睜著眼沒睡。 “安之。”時懷瑾突然出聲。 “嗯?”安之抬手捏住時懷瑾胸前的扣子,唇未張,聲音嗡在喉嚨里。 “上午外公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們明天回楚家一趟?!?/br> 第一次在時懷瑾嘴里聽到“外公”兩個字,安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等反應(yīng)過來時懷瑾說的是誰之后,安之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時懷瑾,“為什么外公沒打給我?” “打了,”時懷瑾垂眸,將安之的手納入手心,捏著她的手指把玩著,“你手機關(guān)機?!?/br> 安之的身材纖細,手指也是。 典型的美人手,沒什么rou,皮膚瓷白,手指長,指節(jié)細,柔若無骨。 但可能是舞蹈需要,她的指甲有一點點長,刷了層淡粉清透的甲油,頂端被磨尖,撓起人來又疼又癢。 時懷瑾摸了摸她尖尖的指甲,將她的手指分開,緩慢的,和自己的一根一根交叉。 “去嗎?” 安之點點頭,腦袋在他懷里蹭了蹭,彎下手指,收攏,和時懷瑾十指相扣。 戒指指環(huán)一大一小,碰在一起,有些硌手。 低頭盯著手看了看,安之長長舒出了一口氣。 對她而言,回楚家,比第一次去時家還要緊張一點。 “阿瑾,外公規(guī)矩多,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嗯?!睍r懷瑾低下頭,在安之額心吻了吻,柔聲輕哄:“睡吧。” 規(guī)矩再怎么多,安之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他們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總不能逼他和安之離婚吧。 見安之閉上了眼,時懷瑾也緩緩闔上了眼眸。 對于后來時修打過來的電話,他只字未提。 …… 飛機劃破稀薄的晨光,緩緩落地。 時懷瑾帶著安之下了飛機,剛拿到行李,一出通道,就遇上了來接他們的人。 來人穿著整潔的西裝,短發(fā)干凈利落,筆直地站著,微彎了下腰,一板一眼道:“安之小姐,姑爺,早上好?!?/br> “車在機場外等,請跟我來?!?/br>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一絲笑意也沒有,有些嚴肅,禮貌之中,又透著一絲高傲。 起得太早,安之還有點迷糊,看到管家,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側(cè)過身附在時懷瑾的耳邊,安之輕聲提醒:“這是管家劉伯,在楚家很久了?!?/br> 具體多少年她也不知道,反正從她有記憶開始,劉伯就已經(jīng)是楚家的管家了。 時懷瑾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將行李交給等在一旁的年輕男人,攬著安之緩步跟在管家的身后。 從小的生活環(huán)境和教育,造就了他不卑不亢的個性。 無論對方的態(tài)度如何,他都始終溫和淡定。 真正有底氣、有內(nèi)涵的人,在外的表現(xiàn)形式往往是溫柔的。 越是溫柔,就越能體現(xiàn)出內(nèi)心的強大。 安之就喜歡時懷瑾這種波瀾不驚的溫柔。 楚家大宅坐落于梧市,比云起要更往南一點,水多湖多,大部分宅院都臨水而建。 高大的梧桐樹隨處可見,樹干白,葉密。 樹下,是青磚紅瓦的老式建筑,帶有江南地域特有的韻味。 車停下,時懷瑾牽著安之下了車。 一陣風掠過,杏粉色的桐花簌簌飄下,落在安之的頭發(fā)上。 “姑爺,我們到了,早餐已經(jīng)備好,老爺子正在浮云居等?!惫芗易咴谧钋懊?,抬手推開了緊閉的紅木門,回頭淡聲道。 “嗯。”時懷瑾淡淡應(yīng)了一聲,抬手拿下安之頭發(fā)上的桐花,攬著安之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進了大宅。 資料看過無數(shù)遍,對于楚家,時懷瑾并不算陌生。 楚家發(fā)家早,家大業(yè)大,遵循著老式傳統(tǒng),除了分家出去的和嫁出去的,幾乎所有人都住在大宅里。 幾代人住在一起,勢力盤根錯節(jié),其中的彎彎繞繞不少,若是沒有嚴格的家規(guī),必定亂得一塌糊涂。 而正是因為家規(guī)嚴苛,楚家至今,都被管理的井井有條,沒聽說出過什么丑聞。 大宅已有了一定的年歲,還是老式的布置。 不同于瑾瑜公館的直接,楚宅曲折婉轉(zhuǎn),處處迂回。 時代留下的痕跡累積著,處處可見。 九曲回廊刷成朱砂紅,通往不同的院落。 路邊,種滿了芍藥和牡丹,小湖上,含苞怒放的睡蓮亭亭玉立,一座座小亭子坐落于湖上,精致,輕悠。 空氣中漂浮著nongnong的中藥味,時懷瑾的視線從一座座亭臺樓閣上掃過。 從守靜、至遠、不晦、自悟亭,再到景天、重樓、廣白、天盡閣,無一不再彰顯楚家深厚的中醫(yī)文化底蘊。 這樣的地方,能讓人靜。 可過于肅靜的氛圍,也讓人覺得壓抑。 良久,管家在一座樓宇前停下了腳步,他先是抬手敲了敲,而后推開了大門。 門匾上,“浮云居”三個大字龍鳳鳳舞,氣勢磅礴。 時懷瑾抬眸看了一眼,提著滿手的禮物,牽著安之踏入了門內(nèi)。 加長的原木大桌旁坐了一圈人,低著頭,規(guī)規(guī)矩矩,鴉雀無聲。 楚知意和楚謹行也都在,坐于主位兩側(cè)。 清晨的陽光貼著門框,斜斜地照進門內(nèi)。 主位上,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抬頭,對時懷瑾笑了笑,眉慈目善,“懷瑾來了啊” 眾人的視線齊齊投了過來,安之下意識的緊張,不自覺的握緊了時懷瑾的手。 時懷瑾垂眸看了眼,桌尾留下了兩個空位,明顯是給他們兩個小輩留的。 時懷瑾抬眼看著老爺子,將禮物遞上前,“這是我和爺爺?shù)囊稽c小心意,希望外公和各位長輩能喜歡?!?/br> 管家接過時懷瑾手上的盒子,轉(zhuǎn)而交到楚老爺子手里。 老爺子并未打開看,但臉上的表情是滿意的。 楚謹行側(cè)目瞄了一眼,不由得挑了下眉。 光看這盒子就知道價值不菲,里面裝的東西,不會比自己之前自己送上的人參差。 “按照常理,在娶安之之前,懷瑾應(yīng)該前來拜訪一下各位長輩?!?/br> “但中途出了點小意外,所以這么晚才來拜訪,還請各位長輩們原諒懷瑾的不知禮數(shù)?!睍r懷瑾淡聲道,不急不緩。 他之前雖有考慮不周之處,但這次禮儀周全,自降身段主動認錯,十分謙卑,楚老爺子當然不會多說什么。 況且之前安之不婚的事在網(wǎng)上鬧得沸沸揚揚,是他們楚家有錯在先。 時家不怪罪是大度,時懷瑾對此只字不提,只歸咎于”一點小意外“,已算說給足了楚家的面子。 思及此,楚老爺子偏頭睹了低著頭的楚知意一眼,心中暗哼了一聲。 而后又轉(zhuǎn)頭對時懷瑾擺了擺手,溫聲道:“不怪你,事情都過去了,就都別提了,懷瑾和安之快坐下,別站著了?!?/br> 時懷瑾這才拉著安之在末位坐下。 安之偷偷轉(zhuǎn)頭看了時懷瑾一眼,抿著唇笑了。 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拉住時懷瑾的,輕輕捏了捏。 這個男人無論在什么場合,無論把身份降得如何低,都有能力把自己拉拔到優(yōu)勢的一方。 剛剛她外公看楚知意的那一眼她可是看到了,滿滿的責怪,只是顧及楚家的臉面,這才沒有表現(xiàn)出來。 楚家是出了名的好面子,子孫后代的嫁娶唯一的條件,就是要門當戶對。 楚知意一心只有舞蹈,當初會嫁給瑜楊,也是在楚老爺子的壓力之下,不得不嫁。 只是后來瑜楊意外去世,瑜家沒落,于是楚老爺子當時怎么看安之怎么不如意。 把安之和楚知意接回楚家,也是為了維護楚家良善的好名聲,即使楚知意并不想回楚家。 得知安之和時家的婚約時,楚老爺子很是滿意,連著對安之也滿意了不少。 但后來楚知意帶著安之離開,飛往世界各地四處比賽,甚至,還差點毀了婚約,楚老爺子怎么能不氣楚知意。 若是時家真以為輿論的壓力退了婚,那傳出去他們出家將顏面掃地。 所以現(xiàn)在看著進退有度的時懷瑾,楚老爺子越看越滿意。 “懷瑾啊,你和安之證是領(lǐng)了,但時家和楚家都是大門大戶,嫁娶不能如此草率,婚禮儀式可不能缺?!?/br> “外公……”安之秀眉微皺,想說什么,卻被時懷瑾出聲打斷了。 “當然?!睍r懷瑾鄭重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安之該有的,我一樣都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