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其實也沒什么好瞞的,她只是不想牽出那日發(fā)生的事……畢竟,實在是太難以啟齒了。 “原是這樣啊——”晏晚刻意拉長了音,快要把晏映的心都提出來。 “如是這樣,那定陵侯也是個良善之人,不知你身份便救下了你,想必心是軟的?!标掏碚f著,余光偷偷瞥了她meimei一眼。 晏映出神般點點頭,臉上有羞赧的笑:“先生是好的?!?/br> “那讓你嫁給他好不好?”晏晚忽然嚇唬她。 可這話一說出來,晏映竟然沒有羞澀了,只是謙虛地擺擺手,像是真事一樣推阻道:“不行不行,先生這樣的人,我怎敢想——” “小姐!小姐!不好了!” 她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面?zhèn)鱽肀搪浣辜钡穆曇簦T一下打開,碧落跑得急了,臉色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道:“本家那邊,大爺和三爺帶著戒律堂的人過來了,說要抓小姐去庵堂出家!” 作者有話要說: 映映:先生這樣的人,我怎敢想? 謝九楨憶起那日她火熱嬌軀,涼笑:我看你很敢想。 今天突然發(fā)現這本cp叫“真硬”cp,我突然就帶顏色了。 ???奇奇怪怪的巧合(撓頭) →感謝在20200423 23:27:05~20200424 23:10: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我不配擁有姓名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章 美人敬。 碧落話剛說完,晏晚和晏映臉色俱是一變。 原還僥幸覺得宗族里的人會放他們一馬,沒想到戒律堂的人會來得這么快,連大老爺和三老爺都親自來了,看來是抱著必將把晏映帶走的決心,也不給晏道成留絲毫情面。 晏道成十九歲離京,在平陽娶妻舒氏,他們幾個孩子生在平陽長在平陽,和宗族關系淡薄,可以理解,但晏道成怎么說也是家里的五爺,哪怕留一點體面呢? 晏映翻開被子要起身,她還穿著中衣,額頭上的布還未拆開,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眼中卻十分堅定。 晏晚瞪了碧落一眼,碧落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不該這么沖動把這件事告訴二小姐。晏晚拉住meimei,趕緊擋在她身前,勸道:“你這時候不該出去,大伯父和三伯父再怎么無禮也不至于闖到內院來,你出去就是給他們機會,前面就交給父親吧!” 實際上,戒律堂的人就算是闖到內院來也沒什么可指摘,這是家法。 晏映白著臉,纖弱的身軀卻有種難得的風度,只道:“我總不能心安理得地躺在里面任由你們?yōu)槲页鲱^?!?/br> “何況,阿姐,你知道父親性子的。”她看著晏晚,態(tài)度堅決。 他們的父親,平時是個好說話的主,一旦被逼急了,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晏晚何嘗不知道,她也明白meimei的心意,他們家的人,從來都是互相為對方著想,誰都一樣。 “碧落,給我更衣!”晏映朝前面喊了一聲,這聲底氣十足,不容絲毫猶豫。 晏晚卻忽然按住她的手,眼中幽光閃閃:“別,你披一件衣裳,就這樣去……” 晏府前廳,兩個身寬體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身后跟了許多冷眉寒目的壯漢,手中拿了長長的棍子,一臉煞氣,正是晏氏戒律堂的法執(zhí)。 晏道成和舒氏都皺著眉,看著來勢洶洶的人。 “五弟,這是族中規(guī)矩,為兄也沒辦法,你將侄女交出來,我們也不會把她怎么樣,送到晏氏祠堂,給她絞了頭發(fā),一輩子為宗族祈福誦經,也算彌補了今日的過錯,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局了。” 晏道忠白面黑須,眼下有淡淡青色,看著虛浮無力,他是晏家大爺,晏老太爺去了之后他就掌管全族,在朝任左仆射,也算身居要職,但和曾任中書令的晏老太爺沒法比。 剩下那個一團和氣的人也忙跟著附和:“是啊,五弟,你就相信大哥,雖然這輩子只能長伴青燈了,可到底保住了一條命,在祠堂里做姑子,總好過在外面廟中受苦吧?!?/br> 晏道成越聽越有氣,尤其是這冠冕堂皇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來,更是讓他沒由來地厭惡:“映兒沒有失去清白之身,這事也不是她的錯,有何過錯要彌補?她在隱龍山遭襲事有蹊蹺,我已派人詳查,大哥三哥身為他親叔伯,難道重中之重不是查清真相為晏氏找回公道嗎?” 晏道忠冷哼一聲:“有沒有失貞,不是你說的,而是外面的人怎么想,真相要查,戒律堂她也要去,此事容不得你不允,這是規(guī)矩!” “規(guī)矩?”晏道成反問一句,連連冷笑,“女郎受了委屈,本身無錯,卻要被送到祠堂毀去一生,這就是規(guī)矩。男人們聚在一起吸食五石散,玩弄良家婦女時,這又不是規(guī)矩了,牽扯到自己利益,只一句法不責眾了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呸!”他照著前面狠狠吐了一口,“規(guī)矩,不過是束縛無力反抗之人罷了!” 晏道禮見五弟如此狂放無禮,還向他們吐口水,頓時臉色變黑,指著他道:“你可不要混為一談混淆視聽!侄女的事怎么能是她一人之事?戒律堂若不立規(guī)矩執(zhí)整家風,外人定要以為晏氏門風敗壞,損失的是整個晏氏的威嚴,族中還有尚未婚娶的小輩,你叫他們今后如何議親?” 拿族中小輩來壓人,著實起了效果,晏道成果然臉色鐵青,被堵得說不上話來,舒氏看他僵直著脊背面色糾結的樣子,心中知道他的難處,便上前來,向兩位兄長行了一禮。 “我們夫婦二人也知族中難處,名聲之事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祠堂禮佛,我們夫婦二人著實放心不下,不如兄長放我等歸去,回到平陽,我們自會立佛堂讓她清修,也算認下戒律堂的懲處了,這樣可行?” 兩人已經退無可退,這個決定也著實有些無奈,可沒想到身前兩人還是不滿意,他們對視一眼,冷笑一聲:“回到平陽,誰知道你們會不會誠心督促侄女清修,或許一時心軟,就讓她嫁人了也不一定,難不成我們還會把她抓回來?” 晏道成一聽他們所言,就知道今日之事絕無可能善了,或許他們懲戒族女是假,逼他作出更絕的決定才是真! 晏道成胸中憋著一口氣,突然想起自己當初離開洛都的原因,他向來就是跟父親,跟整個晏氏都格格不入,圣人之道,為而不爭,書中教他做個光明磊落的人,族規(guī)也是這樣約束他們,可事實卻總是與圣訓背道而馳,偏偏世人還認為他是錯的。 他忽然將身旁的小案踹開,轉身拿了墻上掛著的長劍,拔開劍鞘扔到一旁,對著二人道:“今日我在,誰敢拿人!” 晏道禮怒目而視:“五弟,你瘋了不成?竟敢對兄長動劍!”一旁的晏道忠卻像早就預料到一樣,他走到劍刃那里,笑道:“你這樣做無所謂,可六郎跟十一郎的仕途,也許就被你毀了,這樣你也甘心嗎?” 晏道成手上一頓。 他二子于族中一個行六,一個行十一,一個在國子監(jiān),一個在豫州營,一個從文,一個習武,胸懷大志,能入仕,都是因為晏氏門庭。 舒氏卻不猶豫:“他們雖不在這,我生的兒子我卻知道,把映兒推出去,才會一輩子都不甘心?!?/br> 隱在簾后的晏映一震,眼中已迷蒙一片,再也看不清正廳的人了,她握著竹簾一角,被攥壞的木竹扎到她手心里,冒出血來。 可也不是手疼,是心疼,可也不是傷心,是歡喜。 她向前一步,撩開竹簾,晏晚一時沒拉住她,她就這樣拖著單薄病體走了過去。 “爹,娘,你們不用這樣?!逼鋵嵥舐范家呀洷欢滤懒?,就算全家都回安陽,這輩子可能也嫁不了人,晏映覺得沒什么的,她也不是那么想嫁。 “你回去!”晏道成罵她,趕她,心中卻也覺得無可奈何。 那兩兄弟看好戲一般望著這里,正要吩咐戒律堂的法執(zhí)拿人時,正廳外面突然有一名男子小跑著過來,到了跟前不住行禮,最后站到晏道成那邊,低頭道:“五爺,外面定陵侯又來了!” 眾人一怔,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男子接著道:“還有宮里的張公公,也在外面?!?/br> 晏道成茫然收起劍,張公公是太后身邊的紅人,跟謝九楨一樣通通都怠慢不起,雖然不知道來人究竟為何,眼下絕不是接見外人的好時候。 他硬著頭皮:“快請!” 雖然不是好時候,但能把現在劍拔弩張地氣氛打破,也未嘗不是好事,起碼,大哥和三哥不會當著外人面拿人。下人領命的功夫,他趕緊走到小女兒身旁,跟她比劃:“你快進去!快去!” 晏映聽說先生要來,頓時有些無措,下意識就要躲開,可是大伯父和三伯父虎視眈眈,她又不想留下爹娘受委屈,扭捏不走的功夫,謝九楨已被帶到正廳了。 他一身素淡白衣,衣擺上用黑線繡著竹紋,說不出的恬淡雅致,忠禮二人都是急忙行禮,對謝九楨不敢囂張。 而那張公公就落后幾步才到。 晏道成勸不回女兒,正著急,看人過來了,先是問禮,兩位都是他得罪不得的,卻不知怎么的,就先問了謝九楨:“定陵侯來此所為何事?” 謝九楨自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理了理衣袖,抬頭看了晏映一眼。 晏映渾身一驚,只覺得背后汗都出來了,她竟然下意識走到謝九楨身前,為他倒了一杯茶,然后雙手奉上前去:“先生請用?!?/br> 謝九楨做了晏映三年老師,此禮不重,合該如此,只是兩人師生關系只有晏家人自己知道,那兩個卻不知,所以一頭霧水。 謝九楨看了看茶水,都已經冷了。 他卻淡淡“嗯”了一聲,接過來,當著所有人面喝了下去。晏道成眼皮跳了跳,還記得那天他來的時候,桌上擺的茶可一口沒動。 “很好,禮儀不廢?!敝x九楨喝完,不忘點評一下。 晏映只覺得松一口氣,得了先生夸贊,心中竟然有些欣喜。 晏道忠看了看自己三弟,心想,這人難不成是給侄女撐腰的?可他一個外人,有何立場撐腰? 正想著,謝九楨已放下茶杯,抬頭看向晏道成,回應他之前問的那句話:“那天的事,我改變主意了?!?/br> 晏道成定在那處,一時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之后,眼中浮現狂喜,他向前一步,焦急問道:“當真?” 謝九楨神色不變,也不顧旁人臉色,就這樣云淡風輕地說出來:“我無六親,家中無人做主,求親的事只好自己來做,你不會怪罪吧?” 又看向晏映:“那日多有得罪,雖是情非得已,但到底讓你名聲有損,謝某愿意負責?!?/br> 他沒抬自己的身份,就說了“謝某”。 眾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紛紛瞠目結舌,晏映卻覺得腦中空白,身子微微一晃,似羽化而登仙。 晏晚扶住她。 “這?”晏道禮眨眨眼,心里有一萬個問題,可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后只是上前,勸阻道:“大人也不必如此吧!” 人又不是他擄的,清白也不是他污的,他有何理由負責? 晏道成直想把他三哥嘴給撕去。 這時候,那個被晾了很久的張公公突然咳了咳,晏道成怕謝九楨反悔,趕緊上前去,想要把這個話題岔過,忙問:“公公又是什么事?” 張公公拿著拂塵,細眼瞥了瞥周遭,語氣甚是高高在上:“太傅大人既然親口說了,倒是顯得我有些多余?!?/br> 晏道成一怔:“何解?” 張公公突然正了正臉色,高聲道:“傳太后懿旨,晏氏女郎晏映,品貌佼然,性情淑珍,特賜良緣,配于定陵侯,擇日完婚。” 眾人又是一震,晏道禮幾乎脫口而出:“怎可能!” 張公公回身看了他一眼,眼中暗沉:“晏三爺,慎言。” 晏道忠抓住三弟的胳膊,示意他別再說話,心中卻思量起來,這賜婚懿旨下的不明不白,任是誰都不會覺得這是一樁好姻緣。別說他侄女清白有失,就是干干凈凈,身份地位都絕配不上謝九楨。 可謝九楨偏偏就答應了! 他下意識看了看晏映,這個侄女在平陽出生,晏老太爺喪禮上,她長了疹子一直白紗覆面,所以即便是他們也沒見過她的容貌,現在細細看去,竟然覺得熟悉…… 他忽然一驚,抓著三弟的手也收緊,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驚世駭俗,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是不管怎么說,倘若真讓晏映嫁了定陵侯,五弟的身份肯定跟著水漲船高,他就萬萬壓不住了!現在有太后懿旨,他也沒辦法再拿戒律堂來壓,家法,哪大得過太后懿旨? 晏道成那邊已經給了張公公賞錢,開始送客了,應付走張公公,他又看向自己的大哥和三哥。 晏道忠收起眼中寒意,忽然笑了笑:“既然太后都這么說了,侯爺也親自來求親,戒律堂的事就算了,為兄在這里也恭賀五弟?!?/br> 晏道成訕笑一聲,眼里都是譏諷,他說什么來著?規(guī)矩只是管束無力還手之人的,欲強則弱,大哥前后兩幅面孔,看得他甚是惡心,頓時也不欲多說,轉身大手一揮:“送客!” 晏道忠臉色一變,卻礙于謝九楨在這,只得咽下這口氣,帶著三弟和戒律堂的人離開。 正廳終于清冷下去,謝九楨也已將茶杯中的冷茶喝完,晏映像是沒有感情的木頭一樣,機械地走過去,又給他續(xù)上一杯茶。 “婚期怎么定?”謝九楨忽然一問,竟嚇得晏映手上一哆嗦,壺嘴的茶灑到桌上,她自知失態(tài),暗罵自己一句,趁人不在意,用袖子將茶漬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