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晏映眼睛睜大,抬頭看了看他,怪不得一個抓周宴也要弄得如此聲勢浩大! 正想著,晏歸宸身后突然躥出來一人,那人冷不防跳過來,把晏映嚇了一跳,不等看清人,先聞其聲。 是集憤怒、不解、惆悵、怨念、悔恨為一體的聲:“晏二,你騙人的本事厲害?。 ?/br> 一時之間,許多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晏映被盯得如坐針氈,她眨了眨眼,顧不得旁人的眼神,先是訕笑兩聲:“呵呵,是原師兄啊……” 晏歸宸變了臉色,一向溫順的雙眉都立了起來,他一把抓住原隨舟的胳膊,低聲威脅道:“別給我meimei惹麻煩!” 相州原氏,最不拘一格的二公子原隨舟,當(dāng)初翠松堂進(jìn)學(xué)時,三人關(guān)系最好,不過,三年里原隨舟都把她當(dāng)作二弟,怎么現(xiàn)在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 晏映瞪了一眼大哥。 晏歸宸只當(dāng)作沒聽見,緊緊拽著原隨舟要離開。那人劍眉星目,疏朗俊逸,常常掛著恣意的笑,看到晏歸宸如此緊張,趕緊伸手打?。骸靶行行?,我不在這找她算賬好了吧!” 他壓低了聲音,沒什么人能聽見,晏映呼出一口氣,又感覺到他射來銳利的視線,仿佛說“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郭芙梅跟他二哥似是商量好了,人們都跟著她們往回走,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晏映不好賠罪,只好偷偷合十雙手,給原師兄告饒。 原隨舟冷哼一聲。 為了避嫌,晏映也不跟大哥走在一起,只好跟著晏萍。剛才的事晏萍看了大概,在流水宴上落座之后,她湊過來:“你原來認(rèn)識原家二公子?” 晏映頂替自己二弟進(jìn)學(xué)的事不能說,一來女子同男子一同學(xué)習(xí)容易惹人非議,二來,她就要嫁給謝九楨了,亂了師生本分,更是有違倫常,被追問,她也不著急,只是跟晏萍笑笑:“原二郎跟大哥是至交好友,自然是知道我的?!?/br> “原來是這樣?!标唐歼m可而止,不再多說。流水宴開始后,有興致的人開始吟詩作賦,京中貴女通常都是有些才情的,這點場面難不倒她們。 晏映蠻喜歡這種場合,為躲原隨舟的視線,只得把頭往晏萍那邊瞥,卻看到了她身邊有兩個貴女在交頭接耳。 “聽說了嗎,定陵侯也來赴宴了!” “怎么可能,定陵侯跟淇陽侯有過節(jié),從不往來,怎么會來赴宴呢?” 說完,那兩人齊齊一怔,竟是一起扭頭看過來,視線好不明顯!晏映頓覺臉上火燎。 難不成、難不成還是為了她? “meimei怎么不喝酒,這是果酒,喝了也不上頭的。” 晏映來不及羞怯,只是一下子想到了先生提到的《遺武陵王》那首詩,眼前晏萍笑得和藹可親,像是真把她當(dāng)作親meimei一樣。 她知道先生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失憶之前的過程其實是很重要的!先生的往事,身世,境遇,為人,都會在各種各樣的方面體現(xiàn)出來,還有映映的可愛,可愛,可愛,也會在各種各樣的方面體現(xiàn)出來,文章背景有些繁復(fù),可能大家不喜歡,哈哈哈哈我只能告訴你們—— 忍一忍! →感謝在20200426 23:59:54~20200427 23:18: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耳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耳耳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章 美人禍。 席上的擊鼓傳花玩得正在興頭上,家世地位不及淇陽侯家的那些女郎們,都卯足了勁想在郭二郎面前出風(fēng)頭,晏映這邊反而就不太活躍了…… 要么是看不上這些矯揉造作惺惺作態(tài)的女郎們,獨坐飲酒的,比如滕六,要么是身份低微長相又普通,不去討嫌的,比如說閑話的那兩個女子,再比如,身上有婚約而刻意避嫌的,像是晏映。 晏萍則不一樣,她時不時瞥向郭二郎時眼中是帶著愛慕的,卻跟她坐到一塊,強(qiáng)自逼迫她飲酒。 晏映看了看被她滿上果酒的玉盅,托住寬大的袖子拿起,突然說了一句:“王家那個女郎頗有些才情,剛剛即興吟的那首詩真妙,怪不得郭二郎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她漫不經(jīng)心說了一句,晏萍像是池中被石子驚著的魚兒一般,下意識回首去看,那王娘子笑得含羞帶怯,郭二郎卻正在跟旁邊的公子談笑風(fēng)生,并未被美人迷了眼去。 晏萍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看到晏映正用自己的酒盅跟她案上那個相碰,跟她道:“我酒量不好,最多只能飲一杯,jiejie為我斟酒,我哪受得起,這杯就當(dāng)敬jiejie的吧!” 她說完,以手袖掩口將那杯酒一飲而盡了,沒有絲毫猶豫,晏萍巴著眼看她喝下去,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垂下頭抿唇笑笑,也將自己那杯酒咽下。 流水宴另一邊,晏歸宸的臉色不太好看,席上各花爭相斗妍都沒分了他的心,一杯酒下肚之后,他將酒杯重重放到桌上,壓聲道:“行遠(yuǎn),你不該這么無禮!” 原隨舟收回視線來,緊著眉看了他一眼:“我都道歉了還不行嗎?明明是你們兄妹兩人將我騙得好苦,若不是我到豫州那邊游歷,恰巧遇見了你二弟,我至今還被蒙在鼓里!” 晏歸宸光明磊落,從不撒謊騙人,只這件事讓他抓住了把柄,臉上愧色一閃而過,半晌過后,他嘆了口氣,道:“這件事算我對不住你,但二妹沒辦法,她只能瞞著所有人,若被人知道了,她得招惹多少非議?你體諒她一下,今后不要再給她惹事了,你一個男子,沒什么,她是個女郎,經(jīng)受不起。” 原隨舟心里也清楚,他只是有些氣不過,甚至還感覺到一絲絲委屈,就像他全心實意地把晏氏這兩人當(dāng)作生死之交,而他們卻當(dāng)他是個外人。 尤其是在聽說太后為兩人指婚,那人馬上就要成為自己的師娘之后……原隨舟抬眼,忍不住往那邊去看,剛才為止她一直在閃躲視線,大概是心中對他也過意不去吧。 可這一挪眼,竟然讓他看到別的狀況。 原隨舟的手按到晏歸宸的肩膀上,下意識半站起身:“你meimei怎么了?” 晏歸宸一怔,茫然地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發(fā)現(xiàn)對面引起了一小陣sao亂,被幾個女郎圍在一起的晏映正扶著額頭,身形有些不穩(wěn),東倒西歪的,如果不是有碧落和清月扶著,怕是直接跌到地上。 晏歸宸拂開原隨舟的手急忙走過去。 “玉樞!”原隨舟喊了一聲,那人也不回應(yīng),他停了動作,最后剁了一腳,也跟著追了過去。 “怎么了?”晏歸宸過去之后便問,那些圍過來的女郎趕緊避了開,他扶住晏映胳膊,眉頭一皺。 晏萍笑笑:“meimei不勝酒力,喝了一杯就醉了,這會連站都站不穩(wěn)。” 晏歸宸是知道自己meimei有這個毛病的,什么酒都碰不得,進(jìn)學(xué)的時候因為誤喝了一口酒還出過糗,差點讓原隨舟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此后就滴酒不沾。 今日卻醉成這個樣子…… 原隨舟站在他后面墊腳望了一眼,像是看熱鬧的猴兒。 郭芙梅身為主人,早早就過來了,聽晏萍這么說,便過去扶住晏映,笑著道:“這在宴上是常有的事,不打緊,興是喝得急了,去小榻上躺一躺就好?!?/br> 說罷,她給丫鬟使眼色讓帶路,便要拉著晏映走,剛走出一步,晏映就睜開眼睛,勉力停下腳步,身子還是向一邊歪:“郭四jiejie,不用這么麻煩了……我得舒舒服服睡一覺,今日就不打擾了……我還是回去吧……” 晏歸宸下意識跟原隨舟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不解。 郭芙梅還在猶豫:“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像是我們侯府怠慢了……” “咱們兩府是世交,都會體諒的,這次是meimei太不小心,貪杯了,侯府不要怪罪才是?!标唐颊f話得體,將責(zé)任往晏家這邊攬,給足了東道主面子,只是惹得晏歸宸皺緊了眉頭。 “哪里的話!”郭芙梅拍了拍晏萍的手,“那這樣吧,我差人準(zhǔn)備個小輦,給meimei送出去——” “這不是太招搖了,別人該笑話我們晏府了,四jiejie可否通知我們的馬車去后門等著,我扶meimei出去。” 郭芙梅想了想,應(yīng)道:“也行!” 旁邊的晏歸宸剛要說話,卻覺得手心一疼,他頓了頓,下意識將即將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晏萍接過晏映,讓侯府的人在前面引路,疾步匆匆離開了,郭芙梅也轉(zhuǎn)身去張羅馬車的事。 原隨舟瞇著眼睛,看著腳步混亂的晏映偎在那人身上,煞有思量的眼神卻慢慢變了。 嬌小的身軀,攏在披風(fēng)之后的腰肢窈窕婀娜,連她腦后散下的那撮烏發(fā)都嫵媚動人……一只手忽然按住他肩膀,原隨舟恍然驚醒,然后急忙板正臉色,轉(zhuǎn)頭對晏歸宸嚴(yán)肅道:“不對勁!” 對,不對勁!哪里哪里都不對勁! “行遠(yuǎn),”晏歸宸盯著前面,眉頭微皺,“拜托你一件事?!?/br> —— 扶著人從后門走出去后,果然有馬車在等候,那馬夫笑著把腳踏放上,殷勤地點頭哈腰:“小的沒來遲吧!” 卻只得到一聲冷冷的回應(yīng):“做好自己的事!” 說話的人裹著黑色斗篷半遮著臉,看起來陰森可怖。 馬夫急忙閉上嘴,牽著韁繩不說話了,神色悻悻地看著她們將爛醉如泥的人扶上馬車,半晌之后,里面?zhèn)鱽硪痪洹白甙伞保R夫這才拉著韁繩,馬蹄聲嘚嘚,漸行漸遠(yuǎn)。 馬車離開后,隱在后門角落里有道人影一閃而過。 郭芙梅等了許久都不見晏萍回來,心中隱隱有些著急,就派人去后門那邊看了看,下人回來復(fù)命之后,她神色一下慌了,丟下賓客去找自己母親。 與此同時,一個慌里慌張的丫鬟闖進(jìn)了前院,在晏家大爺身邊耳語幾句,惹得人頻頻側(cè)目,晏三爺假模假樣地走過去,問他:“大哥,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眾人就看到晏家大爺失望又憤怒地看了一眼晏道成,然后去跟淇陽侯告饒,說是要提前離席。 賓客們都疑惑不解,看著晏家人神情肅穆地離開,還以為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心中忍不住猜測,可看淇陽侯還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又覺得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只得收回心思,繼續(xù)偷偷觀察突然到訪的謝九楨。 今日他會來赴宴,是眾人沒有想到的,淇陽侯與謝九楨其實沒什么過節(jié),但洛都人氏都知道,謝九楨從不跟郭家人往來,他們也在私下里猜測過兩府之間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卻不得其解。 正盯著,謝九楨突然起身。 沒有跟淇陽侯有任何交集,也沒留下任何話,他竟然直愣愣地自顧自走了。 淇陽侯臉色有些不好看,可也忍了下去,有人看到,淇陽侯在盯著謝九楨遠(yuǎn)去背影時,那副黑沉的臉色忽然變得有趣起來,像是嘲笑。 “馬上就要淪為洛都笑柄了,看你能撐到幾時!” 這句話卻是沒人聽到。 晏家人匆匆離席,卻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京城之內(nèi)最負(fù)盛名的玉仙樓。玉仙樓原來是個清館,里面賣藝的有,唱曲兒的有,甚至連說書的都有,后來成為世家弟子們尋歡作樂之處,里面的人越發(fā)放縱大膽,也就不再像原來一般清雅恬淡了。 一個賊眉鼠眼的人從樓上跑下來,到晏道忠跟前,小聲說:“就在上面!” 晏道成滿眼不解,對這等地方露出一絲嫌惡來,他看了看大哥:“我們來這種地方做什么?” “哼,我們晏家怎么會有你這種人,不為族中做事也就罷了,還要給家族蒙羞,一樁好好的姻緣,就要被你那水性楊花的女兒毀了!” 玉仙樓的客人都被趕了出去,有世家子出現(xiàn),也會賣晏氏幾分薄面,給人騰地“唱戲”。 晏道成眉頭皺得死緊,聽他侮辱自己女兒,已經(jīng)忍不住要一拳打到他臉上:“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上去看看!”晏道忠甩了甩衣袖。 本來心中沒什么想法,可一想到方才在侯府時,有下人說映兒不勝酒力,先離開侯府了,他心中也跟著震顫。映兒不能喝酒,他知道,映兒先行回府,他也放心,婚期臨近,好事將成,他也不會懷疑有人要對自己女兒做什么。 就算要做,也不會是晏家人。 晏道成瞪了幾個兄弟一眼,扒著木梯急忙上樓,幾間屋子門口只有一間站著人,他走過去,將門打開。 甜膩的熏香味,凌亂羅帳,衣衫不整躺在床榻之上的男女,門推開的那一刻,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似的,兩人都悠悠轉(zhuǎn)醒,一個揉著眼睛,一個按著鬢角。 “啊——”然后是一聲凄厲的叫喊。 床上醒來的男子一雙黑眸黑沉,眼中藏著嗜血的狂悖,他伸手抓著女人的脖子,聲音冷如寒霜,像對著一個死人:“你是誰!” 晏道成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氣,可回過神來后,眼眶之中已是無盡的怒火。 “放開……放開我……” 晏萍不停地拍打身前的人,滿目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