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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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說,已經(jīng)愈合的傷口沒道理會無緣無故再度崩開,這種發(fā)生幾率僅能用“離奇”一詞解釋的事件—— 還真發(fā)生了。 薛眠掌心那道五公分的裂口在他今天早上起床的洗漱時候,不知是牙刷握得太用力,還是那片皮膚經(jīng)過一次流血的洗禮已經(jīng)變得脆弱無比,總之,就是裂了。 不過裂歸裂,倒不至于像第一次似的那么血流滿手,只是洇了些血水出來,些微化膿,可能是天氣漸熱的原因。 今天是周五,按例每周這天的下午都會召開一場“項目進展評議”專題會,顧名思義,主要就是把有項目在身的員工聚到一起,將各自手頭上的工作向高層領導匯報,以待批示。 非凡員工近五百號,能單獨做項目的譯員大約三百,剩下的就是輔助崗的助理秘書或財務、行政等后勤人員,無需參加匯報。而這有項目的三百人里,按層級高低與項目重要程度劃分,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有幸進到l1會議室,與所長大人面對面親切交流。 薛眠推門,一股詭異氣浪撲面而來。 偌大的會議室里坐著三個人,頭對頭,圍在一塊電腦屏幕前交頭接耳。一聽響動,同時抬臉往他這邊看來—— “薛翻,下午好?!碧迫嵛⑿ζ鹕恚蜓γ咛鹛鸬拇蛄寺曊泻?,替他拉開旁邊的座椅。 業(yè)務部總監(jiān)王哲也看到來人了,笑呵呵的揮了下手:“薛眠來啦,過來坐?!?/br> “王總。”薛眠笑了一下,又向唐柔點了點頭,算作示意。 王哲是非凡業(yè)務部的一把手,雖然薛眠同屬業(yè)務部,按理算是王哲的手下,但有崔紹群御筆特批,薛眠匯報對象從來只有他崔所長一人,所以王哲于薛眠而言,只能算是個掛名的部門老大,沒有轄管的實權。 從進門起,薛眠的目光就始終盤旋在一個坐著沒動的人影身上。有賴于多年相處積累的了解,薛眠太清楚這人越是故作深沉,背后一定越是有事發(fā)生。 “咳咳,”崔紹群五感通達,那束在自己身上逡巡了大半天的目光實在太扎人,裝死一道是行不通了,只能清了下嗓子,顧左右而言他:“怎么磨蹭到現(xiàn)在才來,都幾點了?!?/br> 薛眠入座,抬表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原定會議開始時間還有……一分三十四秒?!睊吡艘蝗帐幨幍乃闹?,面無表情道:“未到人員,二十七名?!?/br> 崔紹群:“……” 老崔吃了個啞巴癟,挺不痛快的抽了下鼻子,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大口枸杞菊花,這才不緊不慢的道:“他們不用來了,今天的會就在座幾位?!?/br> 例行大會臨時改弦更張,該參會的人基本都沒到場,但事先卻沒收到任何議程更改通知…… 老崔頭果然有問題。 薛眠不動聲色,看了一眼亮著燈的空白投影屏:“崔總今天這么故作神秘,想必是有事情要交代?” 此二人對話一向如此,也不講什么上司下屬老板員工,非凡所里但凡接觸過二人的,早已見怪不怪。這會兒聽他們一來一往,像是普通閑聊敘話,哪有半分上下級的樣子。王哲和唐柔壓根沒當回事,只安靜的坐在原位,不插話。 “是有點事要交代,”崔紹群指了一下顯示屏,示意唐柔準備投影:“交代之前,先給你透露一個好消息……欸,老王,你來說吧?!?/br> 王哲點了下頭,把身子掰向投影屏,接著崔紹群的話頭繼續(xù)往下講:“確實是個好消息。薛眠,關于云漢集團對外招標的事情,你應該也聽過的吧?上周他們一開標我就帶隊去了現(xiàn)場,過程還算順利,招標結果昨天上午出來的。”說到這里笑了一下:“算了,不賣關子了,放眼云州哪家譯所能有這個實力中標,也無需多言了?!?/br> 意料之中的話題。 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薛眠垂著頭,盯著摩挲在桌面下的手指出了會兒神,許久才吐出一句:“那就恭喜崔總了,旗開得勝。” “崔總,投影好了?!碧迫嵝÷曁嵝汛藿B群。 不知是不是因為薛眠的態(tài)度好得出乎意料,本以為這人聽到非凡中了云漢的標,第一反應肯定是踹開凳子拔腿就走,可沒成想他卻乖乖留了下來,不但留下來,還如此誠懇的恭喜了自己這么一句。 崔紹群一時吃不準,還是有點心有余悸,擔心這人是不是積著怒火等著后面一次性爆發(fā)?為了少添幾個八卦觀眾,崔紹群臨時改意,吩咐王哲唐柔先出去,但不忘補上一句,原計劃不變。 人一走,房間里本就詭異萬分的氣氛更是添了把火似的,靜得出奇,鬼屋一座。 “別這樣,”崔紹群遞了根煙過去:“喜興點,沒什么大不了的,生意而已?!?/br> 薛眠接了煙,從牛仔褲口袋里摸出打火機,“咔”的一聲給自己點燃:“我很喜興。為你高興?!?/br> 許久不抽的煙,許久用不上的打火機,也說不清是為什么,最近又將它們裝回了袋里。 “探囊取物,探囊取物,”崔紹群嘿嘿了兩聲:“畢竟招標范圍只在云州,我還是有信心的。含金量這么高的甲方,兩三年里都不見得能遇上一家,是要……” “我不跟?!毖γ叽驍嗔怂脑?,低頭吸了一口煙。 “別介啊,”崔紹群也給自己點了一根,夾在指間沒動:“王哲已經(jīng)把情況摸透,云漢不是小公司,這事兒但凡能不動到你,我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一年營收入幾百上千億的集團,業(yè)務絕不簡單,不是底下那些人能接手的。薛大翻譯,幫幫忙吧?” “我還有三個case等著交活,”薛眠面色不改的看著他:“不巧,都是你甩下來的?!?/br> “都推了,”崔紹群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大手一揮:“不做了,換人替你?!?/br> “不行,”薛眠干脆拒絕:“在我手上,沒有做到一半的案子。” “那你加班帶著做,”崔紹群也不肯退讓:“五倍工資?!?/br> “十倍也不行?!毖γ哒f:“現(xiàn)場口譯,怎么加班?” “不是,”崔紹群也有些哄煩了:“我算是明白了,你這是準備看著我死唄?標也中了,合同都簽了,今天上午半天不在公司你也沒說關心我半句。知道我去哪兒了嗎?云漢,我他媽簽合同去了,一千萬呢!派不出合適的人跟項目,光賠償金就能把我內褲都給賠進去,你是真跟我有仇吧?!” “我的態(tài)度從來一致,”薛眠掐滅了煙,抬頭看著他:“也從來對你坦白。我說了,標你照投,合同照簽,但我不參與?!?/br> 是。 薛眠的態(tài)度從來坦白,毫無隱瞞。 也正因為如此,無論坊間多少風言風語,崔紹群對他一直推心置腹,信任有加,視為左膀右臂,勝似親兄弟。 算算年頭,薛眠跟著他也快七年了。 當年,崔紹群大學剛一畢業(yè),賭上里子面子管后爹借了二十萬啟動資金,一手創(chuàng)辦了非凡。他在學校成績一向不錯,專業(yè)能力能打,頭腦又靈活,沒兩年的工夫就把非凡做到了行業(yè)領先的位置。 后來,薛眠大四畢業(yè),彼時非凡已經(jīng)成立有三個年頭,累積了一定的名氣,也有了一定的實力,崔紹群便拋出橄欖枝,順利將這位學弟拉入營帳,納入麾下。 薛眠的專業(yè)素養(yǎng)與業(yè)務能力在當年大家同在大學時就可窺見一斑,這也是崔紹群牟足了勁一定要讓他加入非凡的原因。薛眠也確實沒令他失望,初出茅廬的新人,兩個論壇,一場大會,三戰(zhàn)成名,聲名鵲起。此后,薛眠成了中國翻譯界最亮眼的一顆明星,而非凡也砥礪前行,成功躋身翻譯圈第一梯隊的位置。 名利雙收,皆大歡喜。 但崔紹群知道,薛眠志不在此。 他能把這個師弟,這個左膀右臂、股肱之臣留在身邊多久? 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薛眠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臣子”,一個共創(chuàng)事業(yè)的“戰(zhàn)友”,大家志趣相投、利益相通,那他根本不用猶疑。錢不夠就給錢,職位不夠就提檔,權力不夠就再加,總之無論如何,他有的是辦法留下他。 可實際上呢? 薛眠不是他的臣。 不是他的員工。 他是他的兄弟,是他沒有血緣、但情同手足的好弟弟。 他知道薛眠志在何方,金鱗豈是池中物,非凡只是一片花開十里的蓮池,那個遙在千里之外的神殿,才是他真正的晴空。 薛眠的知恩圖報,崔紹群都看在眼里。過往兩年間,任憑國內第一大所天創(chuàng)怎么糖衣炮彈,勸之誘之哄之,薛眠充耳不聞,毫不動心。他一心一意待在非凡,留在自己身邊,鞍前馬后打下大片江山,讓非凡贏得聲名大噪,讓崔總賺得盆滿缽滿。 越是這樣,崔紹群就越心累,越有愧。 自己曾經(jīng)給薛眠的,不過是一份讓他“如魚得水”能盡情發(fā)揮所長的工作,不過是一個帶薪半年到歐洲參加口譯系統(tǒng)培訓的機會,不過是在他一個人面對世態(tài)炎涼、人間風雨,偶爾堅持不住的時候,在身邊給點鼓勵,給點幫助。 而已。 這些……多嗎? 比起薛眠給自己帶來的回報,為自己做出的犧牲,崔紹群覺得簡直不值一提啊。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他要把薛眠自己綁在翅膀上的那些無形卻沉重的繩索鐐銬,替他全都解開。 讓他飛吧,從此翱翔長空。 ※※※※※※※※※※※※※※※※※※※※ 啊哈啊哈啊哈~~~ 歡迎來到現(xiàn)在時空,馬上纏斗角力的大幕就要拉開,咵嚓嚓掌聲在哪里?。?! 下章:能見得成面嗎? 明后兩天俺要搬個家,陣仗頗大的那種,所以周一、二就不更了哈,sorry sorry,等我周三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