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北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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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退回到大四那年。 那年,薛眠拖著一箱行李來到距離云州三百公里遠的航城,由崔紹群介紹進一家翻譯公司,開始了為期一年的實習(xí)。 而另一頭,終于“痊愈”的費南渡好不容易博得父母首肯,回到了闊別兩年的云州。他動作不敢大,行動也處處受限,動用手上所有的人脈,最終還是沒能把那個惦在心尖上兩年的男孩找到。 他的薛眠不見了。 像一場人間蒸發(fā)。 即便是一個人困在美國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費南渡也沒覺得有多絕望。但當(dāng)他派出去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回來告訴他沒有、找不到、毫無線索時,那一刻,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絕望”。 費南渡把還在外地演出的秦笛連夜叫回,用盡全力給了一拳。 費家二老同意讓兒子回來,其實原因很簡單,只是想看看兩年多不見的人經(jīng)歷了這么多究竟有沒有長進?,F(xiàn)在他們看到了,也放心了,云漢的業(yè)務(wù)逐年擴張,北美和南美都有生意往來,費父思量再三,做出了一個慎重決定——他要費南渡今后就定居在美國,替云漢開疆拓土擴大版圖,也為他自己掙一份拿得出手的建樹事業(yè)。 費南渡別無選擇。 匆匆來,再匆匆走。當(dāng)飛機落地紐約的機場,當(dāng)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頭攢動里再沒有一張是熟悉的臉,費南渡終如夢方醒。 他再也回不去了。 薛眠蜷曲著身體抱著膝,以一個乖順的姿勢安靜聽著,看上去像只窩在沙發(fā)里發(fā)呆的貓。秦笛說到這里停了停,神情溫和地問:“還要繼續(xù)嗎?” “當(dāng)然!”薛眠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倒不是秦笛故意要賣關(guān)子,只是今天他說的太多了,一旦吐露越多,反而有些不能確定自己這么做是不是對的。薛眠正等著聽下文,見秦笛猶豫,心下一急,哪還顧得了別的,直喇喇言道:“我是真的想知道,而且我需要知道這些的,不是嗎?” 他說他需要知道這些。 秦笛看著他,在對方可稱豐富的表情里讀到了一些真實情緒。比如急迫,比如不安,當(dāng)然也有實打?qū)嵉恼\懇與動容。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自己算助攻,秦笛當(dāng)然希望他能發(fā)揮出一個助攻應(yīng)有的價值。于是他笑了笑,邀請道:“后天是個大日子,我明早的航班過去,有話我們留到飛機上再聊。” 薛眠回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后天是個什么大日子。 那張崔紹群給準(zhǔn)備的機票還躺在包里原封不動,護照簽證也摞在一起,像在等待誰隨時的召喚。 但薛眠覺得這是兩碼事,而且有先有后。眼下他只想先弄清楚秦笛說的傷疤是怎么回事——費南渡身上有傷?他怎么不知道?還是說那兩次……咳咳,應(yīng)該是燈光的問題,那會兒周圍太暗了,他看不清也正常。 但秦笛說那些傷疤跟自己有關(guān),既然有關(guān),他又怎么能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聽過就算。只是現(xiàn)在秦笛提起又放下,非要留到飛機上說,薛眠活生生被吊著那點落不了地的好奇折磨,一時間更難受了。 “就不能現(xiàn)在說嗎?”薛眠是真急了,擰著眉頭的直白道:“學(xué)長去參加婚禮我不耽誤你,可今天既然來了,不把事情弄清楚我也是絕不會走的?!?/br> 他還知道自己是去參加婚禮的。 秦笛心中笑笑,掂量著后面的話要怎么說。剛才聽薛眠的語氣是不打算一起去婚禮現(xiàn)場了,怎么,難道他忍得了眼睜睜的看著費南渡跟別人結(jié)婚?還是說今天自己點的這把火還不夠旺,沒把這個傻小子給烤明白? 秦笛不動聲色,話題一轉(zhuǎn),道:“你知道歐美那邊私下對癮品管控得很松,在社會上尤其泛濫吧?” “飲品?”薛眠聽岔了,睜著眼睛一臉茫然。 “不是飲品,呃……不是喝的那種。”秦笛差點沒破功笑出來,正了正神色,道:“這個東西……不太好說得太透徹。上癮的‘癮’,國內(nèi)明令禁止,對身體百害而無一利,但歐美地區(qū)國情如此,他們禁得多,冒頭的就越多,產(chǎn)品不一而足,有的是真正的毒/品,比如冰/毒、海/洛/因,有的雖然也含毒性,能達到讓人上癮放縱的目的,但因為性質(zhì)跟毒/品不一樣,所以不算犯法,黑/市上非常流行,特別是年輕人圈子,少有不碰的?!?/br> 直覺告訴自己后面的故事不會是個好結(jié)局。 薛眠一臉愕然,不敢相信的試探問:“他、他吸/毒了?” 問完連自己都愣住了。 費南渡居然……他居然…… “不是吸/毒,先別把事情往最壞的那面想。”秦笛及時出聲解釋,這話題聽起來確實容易引起誤會:“他曾長期服用一種藥物,改良過的,叫d丸。這藥有強烈的依賴性,會成癮,通過麻痹神經(jīng)讓人產(chǎn)生幻覺,獲得一種精神上的放松和愉悅。同時深度刺激大腦,幫助抵抗失眠,但長期服用會對身體產(chǎn)生嚴(yán)重的物理和精神創(chuàng)害……是,當(dāng)年南渡剛接手云漢分公司不久,我相信其中固然有工作的原因,但他平時那么要強,什么樣的壓力扛不住,不過是最后一根壓倒駱駝的稻草而已。至于他選擇服藥的主要原因……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的。” 薛眠很想說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么費南渡要那么做。 不明白自己所缺失的對方的那些年,為什么會發(fā)生那么多他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他同樣不明白事發(fā)的時候為什么沒人告訴自己,而后來兩人再見,為什么費南渡也沒有說。 他有太多的不明白,他覺得自己的認知已經(jīng)被徹底顛覆。 薛眠抓過杯子,仰頭一杯水一口氣全灌進了嘴里,嗓子眼處似有團無形的粘膩物,終于被這股水流給沖了下去。 他重重呼出一口氣:“所以他依賴上了藥物,現(xiàn)在還在繼續(xù)服藥?!?/br> “不,已經(jīng)戒斷了。不過前后時斷時續(xù),差不多花了近四年的時間?!鼻氐盐⒂谐錾?,那段日子至今想起仍舊記憶猶新。四年里他先后去了十幾趟美國,親眼看著費南渡起起落落,最痛苦的戒斷中期整個人瘦了將近三十斤,幾乎認不出模樣。 他能理解他。 理解他一邊是分公司漸上軌道的工作進度逼得他無法放手,另一邊每周一次的定期治療,人進去,走進去的,人出來,坐著輪椅被推出來的。雖然d丸不是毒/品,但戒斷之路并不好走,除了依靠醫(yī)療技術(shù)的輔助,當(dāng)事人強大的意志力也尤其關(guān)鍵。有時秦笛都在想,費南渡把整整六年的時間全交給了醫(yī)生和醫(yī)院,前半程治眼睛,中間被父母送去電擊所,好不容易脫離掌控只剩他自己了,又自戕一樣的染上了藥癮,過了四年不人不鬼的日子,想想又是何苦。 驀地一抬眼,對面薛眠似乎有些情緒不對。秦笛傾身過去在他肩上拍了拍,關(guān)切問:“沒事吧,臉色怎么突然這么差?” 薛眠渾身一顫,像是剛剛走神了,被秦笛這一拍拍回到現(xiàn)實世界。 他歸攏好亂成一鍋粥的思緒,一言不發(fā),起身就要走。秦笛一怔,沒看懂他要干什么,正要開口,薛眠卻又突然轉(zhuǎn)過身,一雙明顯泛紅的眼睛帶著一團水洇洇的霧氣,直直看過來,問:“你剛剛說他胸口上有傷疤……怎么來的?” 秦笛也看著他,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接著他搖搖頭,出聲道:“我以為這個問題可以交給你自己去問他。薛眠,云州直飛維也納的航班最近的只有明早我坐的那一班,我希望能和你一路,也希望你也是這么想的?!?/br> ※※※※※※※※※※※※※※※※※※※※ 倒計時,2章。 費哥哥沒有xd沒有xd沒有xd,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