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睡醒下樓，把純黑包裝的山崎25拿給梁宗眠。

    “喏，說好的，伴手禮?！?/br>
    夏菲默了一瞬，是那個市面上很難買到、按最便宜換算rmb一瓶兩萬五的麥芽威士忌嗎？

    如果給她爸爸——

    威士忌十級愛好者夏向東看到，肯定又羨慕又饞。

    梁宗眠放在餐桌上，田中拉開椅子在他右邊坐下來，一副要聊什么的架勢。

    杏坂朝夏菲走過來，用簡單的英文對答。

    “廚房在哪兒，我們?nèi)蕚洳?，不要插入男人之間的工作。”

    夏菲點點頭，表示了然：“只有紅茶包，介意嗎？”

    梁宗眠的聲音傳來：“不用泡茶，去冰箱找瓶烏龍茶，給田中老師就好。”

    又對杏坂用日語重復了一遍，杏坂對夏菲眨了眨眼：“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偷懶啦?！?/br>
    夏菲還是找出兩瓶無糖烏龍茶，包括梁宗眠的，給他們送去，餐廳像會議室，田中表情收了輕佻，嚴肅交談著。只不過她一句聽不懂，都是日語。

    放上桌，梁宗眠抽空看了她一眼：“謝謝?！?/br>
    正準備離開，田中話鋒陡然一轉(zhuǎn)，用口音濃重的英語和夏菲攀談。托夏向東是英文老師的福，夏菲的英文聽讀水平都不錯，勉強聽懂。

    “你知道嗎？梁童年可慘了，同學看不起，不和他玩耍，當面嘲笑他聽不見的小聾子，總是博得老師更多關(guān)照和便利，他應(yīng)該去殘疾人學校。等上大學參加工作，背后也奚落他半個聾子……明明一只耳朵還聽得到嘛，你說是嘛？”

    夏菲腳步微滯，心情有些冗雜。

    她對梁宗眠的印象，一直是溫和包裹下，無懈可擊的強大。他寵辱不驚，備受尊崇，他應(yīng)當是完美人生的寫照。一只耳朵算什么，是上帝也嫉妒他完美的缺憾。

    他也的確如此，任何時候都清雅得體，進退有度，溫柔侵蝕人心。

    去看梁宗眠的表情，沒有生氣田中的多話，不露痕跡地繞過：“只是少數(shù)，我感謝其他更多的人，他們對我釋放善意?！?/br>
    多美好的人，直面自己的缺憾，對這個世界報以感激。

    適時，夏向東下班回來了，看到新客人，去餐廳打招呼，余光瞥見桌子上的威士忌。

    夏菲驀地想起自己前幾天偷喝掉的一瓶，是她爸珍藏多年的酒，正琢磨著怎么把這瓶山崎25神不知鬼不覺弄走，消失在夏向東的視線。

    “你們聊?！毕南驏|轉(zhuǎn)身走出餐廳。

    夏菲忙問梁宗眠：“要不要幫忙，把你的酒放回房間？”

    夏向東的洪亮嗓門，就從酒柜傳了過來。

    “我那瓶酒呢？！”

    夏菲的肩膀縮了縮，一臉心虛地撓頭發(fā)。

    夏向東走來問夏菲：“菲菲，你看到?jīng)]？”

    “……”看到了，還喝光了。

    須臾，梁宗眠站起來。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珍藏的酒，我喝掉了?！?/br>
    “這瓶賠給您如何？”

    “啊，不是，別、別??！”夏菲忙喊道。

    夏向東了解女兒，也有多年老師的直覺，狐疑睨向她。

    夏菲準備坦白從寬：“爸，其實是——”

    “原本也是我朋友帶來的伴手禮，夏老板一起喝一杯如何？”梁宗眠走過來救火，“夏菲，去拿杯子?！?/br>
    梁宗眠下巴輕抬，推了推夏菲的背。杏坂笑，拉著夏菲去拿酒杯。

    夏向東倒拒絕了：“算了，總是要喝的，也值不了幾個錢，我舍不得而已。”

    “梁先生的酒一看就貴重，沒有賠給我的道理?！?/br>
    梁宗眠笑回：“也沒有我白喝的道理。”

    話說到這個份上，恰如其分的舒服，夏向東不再推拒。

    那廂邊喝著酒交談起來，杏坂目光審視，看向夏菲，忽而狡黠一笑，講：“梁對你，很特別?！?/br>
    杏坂輕松下結(jié)論：“他喜歡你?！?/br>
    夏菲眼皮一跳，思緒一空。

    杏坂朝她晃了晃手，“菲？”

    女人的纖細無名指上，tiffany鴿子蛋鉆戒流光熠熠，她笑容溫馴，眼角輕挑，不掩驕傲和野心。以過來人的身份，傳授太太上位經(jīng)：“趁他們興趣還在，趁你還有年輕的籌碼，要好好抓住哦?！?/br>
    庭院牽牛花涼亭下，夏向東的朋友李伯伯過來串門，田中也湊過去，興致勃勃聊新買的釣具。

    瑰色如紗的穹幕，太陽慵沉，快下山了。

    夏向東中間人作翻譯，李伯伯拿著釣魚竿，聽不明白也比手畫腳，約著田中明天去釣魚。

    余惠美在做晚飯，夏菲打下手，杏坂好奇中華料理，來廚房觀摩。

    “這是什么？”

    “芹菜炒鰻絲?！毕姆拼稹?/br>
    夏菲切著菜，梁宗眠敲了敲廚房的門，“夏菲，你的手機響了?！?/br>
    手機她遺落在沙發(fā)里，梁宗眠替她拿了過來。夏菲打開洗水槽洗干凈手，走出廚房，梁宗眠遞給她，夏菲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事務(wù)所設(shè)計部的實習生陳曦。

    她走遠一些接通：“喂？”

    “菲菲姐，我要崩潰了！現(xiàn)在我在給楊沁茹打下手，然后她又在負責孫小姐，就是接手你的……楊沁茹好拿喬，讓孫小姐事先得先聯(lián)系我，她一肚子怨氣，就找我麻煩……我現(xiàn)在里外不是人，姐，你什么時候回來嗚嗚……”

    “……”夏菲默了默。

    “姐，我好想你，這滿辦公室的妖魔鬼怪，只有姐溫柔善解人意是個小天使嗚嗚嗚……”

    陳曦叫苦不迭，又講，女魔頭amanda朝楊沁茹施壓，她這顆小蝦米就遭殃，幾乎忙成小陀螺。

    夏菲輕握手機，猶疑回：“是這樣，你應(yīng)該感覺得到……我原本打算辭職，譚文讓我考慮清楚?！?/br>
    “菲菲姐，不要??！你忍心拋棄我嗎？！”

    夏菲掀了掀唇。

    這時，陳曦飛速講：“不說了，譚總監(jiān)過來了?！?/br>
    “你是在加班嗎？”還未問出口，陳曦急匆匆掛斷了電話。

    她心情復雜，想起自己作為實習生時，備受磋磨的那段日子，對陳曦有點愧怍，也有點感嘆。

    轉(zhuǎn)過身，譚文的電話又進來了，她干脆走向落地窗，窩進單人沙發(fā)。恰好，梁宗眠從冰箱拿了一個布丁，走過來也找了個位置坐下。

    梁宗眠示意不用管他：“你接?！?/br>
    鈴聲響個不停，夏菲深吸一口氣，劃動接聽。

    譚文站在陳曦的工位旁，抓包陳曦和夏菲的電話，自己就打了過來。

    他的第一句是:“先不要掛，夏菲，我講公事?！?/br>
    “你和孫小姐磨合了一個月，設(shè)計稿也沒改好，楊……”譚文頓了一瞬，“楊主創(chuàng)接手后，孫小姐更加不滿意了，說完全接受不了楊，還是你比較好溝通……她的意思——”

    夏菲蹙眉打斷她：“想換回我？”

    她一時沒忍住：“這位孫小姐這么難搞，換誰都沒用！讓她換個家居設(shè)計公司，另請高明吧?！?/br>
    譚文笑了下，這才是熟悉的夏菲。

    “別急，你沒有看工作群？孫小姐是吳悅君介紹來的，她多次找你，都被我擋回去了，那女魔頭才沒有sao擾你?！?/br>
    “那你打我電話做什么？”

    一瞬的沉默。

    “菲菲?！弊T文自哂笑了下，“對不起?！?/br>
    夏菲胸口微微起伏，點擊了掛掉電話。

    梁宗眠在旁邊，吃一個布丁。

    見夏菲掛斷電話，直問：“孫小姐是指，孫潔嗎？”

    夏菲愕然。

    很快恢復如初，他原本就是事務(wù)所大老板，知道一個客戶也正常。

    只是，梁宗眠從沒向她挑明身份，她也沒立場問到底。

    “孫潔是y.l.t的重要客戶?！?/br>
    夏菲略感耳熟，差不多一個星期前，吳悅君一通罵她的突然辭職，也這么說過。

    但是，其中很多不解，夏菲便疑惑問出口：“孫潔只是設(shè)計部的客戶，她在金茂城有套一平一十平的復式公寓，她單身，一個人獨居，找我們做室內(nèi)設(shè)計……據(jù)我所知，其實相對于y.l.t的建筑設(shè)計，每年承包的酒店度假村、大廈樓盤等等，室內(nèi)設(shè)計這塊的業(yè)務(wù)實在是大巫見小巫，不值一提?！?/br>
    照理說，梁宗眠常年在美國總部，更何況是室內(nèi)設(shè)計這一塊的客戶，他都了如指掌嗎？

    沒料想，梁宗眠問她一個重點偏到外星的問題，還帶著一副虛心請教的表情。

    “大巫見小巫，是什么意思？”

    “……”

    夏菲快速低頭，百度含義，說：“比喻能力高低相差懸殊，無法相比?！?/br>
    ……不是，為什么突然上起了語文課。

    “我之前講過，室內(nèi)和建筑設(shè)計相輔相成，并非不重要?！?/br>
    梁宗眠推了推鼻梁的眼鏡，笑答：“孫潔的外公有些來頭，華創(chuàng)地產(chǎn)的實際控股人，他家一向和ylt有合作?！?/br>
    說到這里，夏菲瞬間悟了，那孫小姐可不重要客戶么？他們豈敢得罪這樣的大客戶！

    “哦，我懂了?！?/br>
    梁宗眠斂目，從外套里摸出助聽器的干燥盒，往左耳戴助聽器。

    “是要去哪里嗎？”

    “嗯，等會和田中出去一趟?！?/br>
    梁宗眠戴好助聽器。

    “不過也沒什么，孫潔我有一點了解，她這個人并非你想象的那么難搞，有點傲氣，需要用對方法?！?/br>
    梁宗眠驀然說道：“她相信個人實力，合了她的眼緣，她會無條件信任你。”

    余下的話，夏菲不傻，很快參透。

    比較難搞的孫小姐，只要取得她的青睞，工作上會獲取更多機會。夏菲沉吟著，默然，她難免不往深想，梁宗眠對她提及這些話的目的。像是特意來指點迷津。

    這是劃重點的知識點，請全文背誦。

    梁宗眠從沙發(fā)起身，“夏菲，你只是缺少一點自信?！彼@樣說。

    “梁宗眠！”

    夏菲驀地喊住他，梁宗眠略略躬身，低頭淡笑問：“怎么了？”

    她仰著頭，和他對視：“等你回來，我可以找你聊聊嗎？”

    “樂意之至?！?/br>
    梁宗眠笑著拍了一下她的發(fā)頂，很輕，而后出門，去庭院找聊得興起的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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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大巫見小巫的釋義來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