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梅開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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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去!”鳳君薦的聲音沉沉響起。 “是、是、是,奴婢這就下去?!闭f著,那喜娘連滾帶爬的出了內(nèi)間,還不忘招呼旁邊的那些小丫鬟,“快走!” 一群人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只剩下盈袖還不知死活的站在旁邊。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低頭侯在那,盈袖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明顯感覺鳳君薦意欲殺人的目光凝在了自己身上,她更是瑟瑟發(fā)抖,眼睛都直了。 “盈袖,下去吧?!比蒎\仙淡聲道。 “小姐……”她下意識抬頭看向容錦仙,余光瞥見鳳君薦微沉的臉色,她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改了口,“是,側(cè)妃?!?/br> 三步一停頓,五步一回頭的往外走,盈袖的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 心知她放心不下自己,容錦仙安撫的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自己應(yīng)付得來。 不想主仆倆的視線才一交匯,便被一道挺拔的身影給擋住了。 仰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容錦仙的眸光清亮又透澈,只是帶著些微的寒意。 從一側(cè)望去,傾城似仙,而從一側(cè)望去,卻又生生破壞了這份美感。 鳳君薦伸手擒住了她的下顎微微抬起,掌下細(xì)膩的觸感令他眸光微閃,面上卻依舊很嚴(yán)肅,“你很喜歡自己的樣子嗎?”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自然不會嫌棄。”容錦仙微微垂眸,聲音清冷的回道。 “看著我?!?/br> 聞聲,容錦仙依言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對,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嫌棄。 感覺到溫軟的指腹帶著些許力道劃過自己臉頰上的傷疤,容錦仙的心里“突地”一跳,盡量表現(xiàn)的淡定一些。 不同于別的地方的光滑細(xì)膩,傷痕這一處凹凸不平,觸感很是麻人。 “你這臉傷的倒是徹底……”鳳君薦的語氣帶著一絲嘲諷。 容錦仙斂眸,沉默著沒有吭聲。 他忽然冷哼一聲,然后便拂袖離開。 聽到房門“嘭”得一聲被甩上,容錦仙臉上的面色未有絲毫變化,若仔細(xì)去看,也只能窺探到她眼中些許放松的神色。 慢悠悠的撿起掉在腳邊的輕紗,她像是半點都沒受到影響的樣子。 并非是她在努力強撐,而事實情況本就是如此,鳳君薦一怒之下拂袖離去,她反而樂得自在。 不用小心翼翼的應(yīng)付他,她今夜也好好生歇一歇。 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打開,容錦仙轉(zhuǎn)頭望去,就見盈袖快步走了進來,“小姐……大皇子殿下他怎么走了呢……” “走了不是正好嗎?”她走到妝臺前坐下,徑自取下了發(fā)髻上的步搖,任由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美不勝收。 “話是這么說……可傳出去到底不好聽呀……”盈袖有些糾結(jié)的說道。 “若凡事都要別人講的好聽,那還不把自己活活累死了!”頓了頓,容錦仙又道,“去將床榻收拾了吧,夜已深了?!?/br> “是?!?/br> 知道自家小姐就是個倔脾氣,盈袖也就不再多言。 走到榻邊準(zhǔn)備為容錦仙鋪床伺候她安寢,卻見被子下面似是放了些什么東西。 她疑惑的掀開來看,眼中充滿了不解。 這是什么…… 一方純白的帕子,上面繡了幾枝光禿禿的枝干,一雙嶄新的繡花鞋,還有一條褲子,可怎么還沒縫完,這里還露著口子呢! 見盈袖愣愣的站在床邊不知看著什么,容錦仙覺得奇怪,起身走了過去。 “瞧什么呢,看得眼睛都直了?!?/br> “小姐,這些都是什么東西呀?”說著,盈袖拿起那方帕子抖了抖,腦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 該不會…… 這就是傳說中的“元帕”吧?! 可是,這上面怎么還繡了一些東西呢? 再說容錦仙看著盈袖手中明晃晃的白帕子,抿了抿唇,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這丫頭不懂男女之事,同她說了也不過徒增尷尬而已。 于是—— 她淡定的從她手中接過帕子,連眼睛都未眨一下便回道,“我也不知這些是什么,想來是皇家有何特別的規(guī)矩?!?/br> “哦……”盈袖輕易被騙。 視線掃過榻上的新鞋和褲子,她不禁在心底感嘆,皇家就是皇家,居然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連個褲子都是開口的。 可她又哪里知道,這不過是容錦仙在誆騙她罷了。 事實上,多數(shù)女子出閣的時候,家里除了會陪嫁一些首飾等值錢的物件之外,還會備一些類似的東西壓在箱底。 譬如盈袖瞟了好幾眼的那雙繡花鞋! 那并不是一雙普通的鞋子,看似尋常,實則內(nèi)有“錦繡”。 從表面上是看不出端倪的,因為玄機藏在了鞋底下。 每只鞋的鞋底上都畫滿了春宮圖,為的便是避免新婚的小夫妻倆都沒有經(jīng)驗而大眼瞪小眼的干坐著。 所以,這鞋底上不僅有圖,而且還繪的十分清楚。 至于那條褲子…… 容錦仙掃了一眼,隨即便眸色復(fù)雜的收回了目光。 有點像小孩子家穿的“開襠褲”,一開始聽那位教習(xí)嬤嬤說起的時候,她也是滿心困惑,后來方才明白它的用途。 像她與鳳君薦這般在大婚前還見過幾面已經(jīng)算比較好的情況了,若是任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洞房之夜初相見的大有人在。 才一見面便要“赤裸相對”實在是一件令人難為情的事,是以才有了這褲子的由來。 女子于第一次房事的時候穿上,既能減輕些心里的恐懼和害羞,也能給夫君一些緩沖的時間。 否則一下受的刺激太大,太興奮太激動進而丟了面子就不好了…… 試著想象了一下鳳君薦流鼻血的樣子,容錦仙抿了抿唇,覺得自己的想象力可能是有些匱乏,因為腦中難以形成具體的影像。 為了一場洞房花燭夜,前人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不過—— 視線落到手中的帕子上,容錦仙眸光微凝。 這東西應(yīng)當(dāng)就是嬤嬤口中的“元帕”了,可為何和她給自己看的不大一樣? 照理說,應(yīng)該是一方白白凈凈的帕子才對。 怎么這個上面還繡了幾根樹枝? “小姐,這些要放到哪兒去呀?”盈袖捧著那條褲子和鞋子看著她,神色有些茫然。 這樣的閨房之物,怕是不藏個沒人發(fā)現(xiàn)的地兒略有不妥吧。 “先鎖到箱子里去吧?!贝蘸蟮昧碎e,便趁人不備偷偷拿出去丟了。 “是?!?/br> 將燭燈挑的更亮了一下,容錦仙方才脫鞋上榻準(zhǔn)備安寢,卻在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榻里的一處“風(fēng)光”。 微微閉眼,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饒是她再淡定,此刻也不免有些無語…… 帳頂上繡著紅白相間的梅花,花樹間的男女極盡纏綿之事,看得人臉紅心跳。 不止這一處,就連榻頭小柜子上的花紋也有些詭異,大紅色的鴛鴦錦被都被襯得分外刺眼。 恍惚間,容錦仙的腦海中似是極快的閃過了什么。 梅花…… 想到那方元帕上光禿禿的枝干,她的臉色難得有些泛紅。 血落元帕,如同梅開枝頭…… 這主意是何人想出來的,怎地從未聽那教習(xí)嬤嬤說起? 回過神來,容錦仙扯過多余的被子遮住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圖案,徑自放下帳幔就準(zhǔn)備睡去。 盈袖見她動作如此迅速還只當(dāng)她是困極了,殊不知那帳幔朝內(nèi)的一側(cè)也另有乾坤,容錦仙不過是恐她難為情罷了。 房中的大紅喜燭一直燃著,映的滿室通亮。 容錦仙因不喜旁人在身邊伺候,是以只留了盈袖一人在房中。 再加上方才掀蓋頭的時候鳳君薦發(fā)了怒,自然更加無人敢隨意進到房中來。 夜色愈見暗沉,盈袖一手拄著額頭坐在外間上夜,心里思量著今日之事會帶給自己小姐的影響。 大婚之夜獨守空閨,她家小姐怕是頭一份兒吧…… “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盈袖對日后的生活感到無限的惆悵。 外間距離內(nèi)間不過幾步之遙,容錦仙自然聽得到她的嘆息聲,悄然翻了個身,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掃過帳頂?shù)膱D畫,她無奈的選擇閉上了眼睛。 幸好鳳君薦走了…… 她若是知道洞房之日這屋子里會折騰出這么多花樣,定會在一早做好心理準(zhǔn)備,不至于像眼下這般被打個措手不及。 忽然想到什么,她從枕下抽出自己素日覆面的輕紗,繞了幾下,然后便纏在了眼睛上。 眼不見為凈! 大抵是忽然換了環(huán)境,她并沒有什么睡意。 無所事事的躺在榻上,她的心里不禁在回想著今日發(fā)生的事情。 就這般嫁了人,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幸而凝兒的婚事不似她這般,兩人每每相見,她瞧著她眼中的光彩便知她在侯府過的不錯。 如此就好…… 她的境地好些,祖母也不至于太過擔(dān)心。 至于自己嘛…… 大皇子府的水雖然有些深,但也并非趟不得。 而且——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鳳君薦對她的態(tài)度很奇怪,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他們今日并非是初見,她臉受傷被毀的那日他甚至就在當(dāng)場,那他便早該知曉她的臉不能再看了,既然如此,今日何故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她倒不在意他是否嫌棄自己的樣貌,只是覺得費解。 畢竟日后與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總得對他這個人有些了解才好。 之前容景絡(luò)大婚那日,他意外出現(xiàn)在容府,還對莫文淵頗為不善,又讓自己離對方遠(yuǎn)些,后來又著人送來了他的詩集,每件事都詭異的很。 倘或說前一件事容錦仙還能勉強理解為是他身為皇子殿下的尊嚴(yán)和驕傲在作祟,那后一件事又是為的什么呢? 為了讓自己欽佩他的文采而仰慕于他? 不至于這么幼稚吧…… 迷迷糊糊的想著那些事情,容錦仙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夢鄉(xiāng)。 外間的盈袖初時還一雙眼睛睜的老大,晶晶亮亮的,這會兒也有些昏昏欲睡,眼皮變的越來越沉重,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忽然!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夜風(fēng)灌了進來,瞬間令盈袖變的清醒異常。 看著緩步走進房中的高大男子,她驚得從椅子上站起,神色驚疑的跪倒在地。 大皇子殿下? 他怎么深更半夜的又回來了?! 方才要開口向他問安,卻見輕輕“噓”了一聲,而后壓低聲音道,“下去。” “……是。” 慢吞吞的從地上站起來,盈袖滿心疑惑的往外走,眉頭緊緊的皺起。 到底是什么情況啊…… 她家小姐不會有危險吧? 可再是走得慢,這條路也總有走到頭的時候,走出房門后,盈袖輕手輕腳的掩上門扉,門板閉合之前,她透過之間小小的縫隙往里看,只見到鳳君薦撩開層層紗幔,一步步的走進了內(nèi)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