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所在的這所醫(yī)院離孟氏酒店較近，而與ms和排屋的距離大致是一個三角形，何來順路之說，只是因為想見他，所以在哪里都順路。

    當然這后半句話，兩位當事人要么沒有意識到，要么假裝自己沒有意識到。

    辭退文茵以后廚房的事都是孟星河在打理，不過舒窈手中的保溫桶他先前并未見過，銀粉色的矮矮胖胖，倒是很可愛。舒窈小心地打開桶蓋，盛了一小碗出來，自賣自夸道：“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做飯是一絕，室友們都指望著我做的中餐調劑伙食呢，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br>
    天氣有些冷了，她進門有一會兒拿小碗的手指還是涼涼的，被他不經(jīng)意間觸到，便迅速別開眼，有些不自然道：“你手還扎著針呢，要不…...”我喂你這三個字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磕絆在舌尖滾三滾，卻是怎么也滾不出嘴邊來。

    她離得近，臉頰忽然而起的淺粉色當是比那雙忽閃忽閃的杏眼還要惹人心動，如一湖春水融進了孟星河不愿瞬動的眉眼，他淺淺笑笑，道：“沒關系，我慢一些就好，阿窈幫我遞一下勺子好嗎？”

    “哦?！睋溟W的杏眼中掩不住一絲失落，舒窈遞過小勺，趁他低頭的時候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

    高湯鋪底，毛細鮮面煮的柔滑細膩，撒著星碎蔥花，鐵勺舀起在碗壁輕壓既碎，很是軟嫩，孟星河被熱氣熏著的鼻尖暖暖的，香味直入心扉，許久沒有正常進食的胃腑也被暖意熏染，他難得有了食欲。

    他吃東西的樣子乖覺優(yōu)雅，吃的很慢，嚼的很細，吞咽時喉結微動，蒼白雅致的下頜線條延伸到脖頸，再到被病號服的衣領隱隱遮住的鎖骨，每一處的線條都優(yōu)美和諧。

    “好吃嗎？”舒窈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她有些口干舌燥，她怎么從來沒發(fā)現(xiàn)孟星河生的還挺好看的。

    正小口小口吃著面的人聞言抬起頭來，琥珀色的瞳眸亮晶晶的：“嗯，好吃?！北M管他笑得如沐春風，舒窈還是很快發(fā)現(xiàn)了他滿頭沁出的虛汗，她詫異道：“好吃你怎么出這么多汗？”說著準備起身去奪他的碗，被他微微側身躲過，他身高手長，即便是坐著，把碗往右側舉過去舒窈也毫無辦法，倒是她伏近的時候被他用左手微微勾住了衣袖，溫聲道：“阿窈這兩天是不是很辛苦？”

    “?。俊笔骜簤虿坏酵?，低頭看他，她明亮的眼睛下方有著淺淺的烏青，礦難事故發(fā)布會剛剛結束，肯定還有許多媒體死纏爛打著，公司的事務也格外繁重，她還要三點一線地跑，必然是休息不好的。

    “還行吧，我身體素質好，”發(fā)覺自己無意中離得太近了些，舒窈往后退一步，笑道：“倒是你，要趕快好起來?！?/br>
    “我已經(jīng)好多了，今天就可以出院?！?/br>
    “瞎說什么，”舒窈嗔怪道，趁他松了力道時一把奪過小碗，連帶著把他因為連續(xù)輸液而酸痛不止的右手放平：“醫(yī)生說你不能吃太多，這頓就這樣吧，還有，你不住滿七天就別想著出院的事兒了，再暈倒，麻煩的還是我?！?/br>
    說者逞一時嘴快，并無他意，聽者卻接收到了別樣的隱喻，淺色眼眸微微黯下，附和著笑了笑，溫溫和和，卻未達眼底。

    “636號房，換藥了?！弊o士推門進來，方才驀然安靜下去的氛圍被沖散，護理推車放在床邊，上面林林總總碼放著許多繃帶藥物，似乎沒有料到護士會這個時間進來，孟星河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明天早上換可以嗎？”

    他溫文爾雅，笑起來眼眉彎彎甚是好看，然而護士是個有經(jīng)驗的護士，淡淡掃了他一眼，準備藥劑的手下不停：“動作快點，衣服解開，家屬幫一下?！?/br>
    舒窈聞聲而動，孟星河頓時一驚，趕忙偏了偏身子，訕笑道：“我可以，我自己可以的?！?/br>
    硬著頭皮解開病號服前襟的排扣，手臂有意無意地半遮半掩，護士戴好醫(yī)療手套，毫不客氣地將他礙事的手推開，胸腹間大片繃帶與淤傷交錯的景象便再也遮擋不住，護士快而穩(wěn)地剝離他上腹紗布，干涸的血痂裹著魚骨般的針縫躍然于蒼白的皮膚上，針縫之下寸許有著巴掌大一處淤紫，邊緣的淺色青紫覆蓋著中腹部陳年的那道三角形傷疤，明明是窄細的腰身漂亮的肌理，卻讓舒窈默然別過了頭去，終于明白為何他遮遮掩掩不愿讓她看到，沒有誰愿意將自己滿身傷痕揭給別人看，即便溫潤如他，也該有最基本的體面。

    口袋里的手機又一次響起，陳風的電話她有意無意漏接了許多個，此時卻像是及時雨，被她急忙忙接起來朝門外走去，極力掩飾著自己泛紅的眼眶。

    換好藥，護士熟練地彈了彈輸液管里的氣泡，今天他的狀態(tài)好上許多，最后一瓶藥輸完就可以休息了。

    “麻煩，能幫我倒杯水嗎？”孟星河輕聲開口，語態(tài)溫和，護工剛被舒窈替換下樓去吃晚飯，護士看了看他左右兩只動彈不得的爪子，從桌上的暖水壺里倒了杯水給他：“你輸了一天液還口渴嗎？胃里有哪些不舒服？”

    胃出血病人會有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口渴，而事實上此時給他們喝水是很危險的，看著護士警惕的眼神，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沒有不舒服，剛吃過飯，所以……”

    護士掃了一眼桌上放著的那一小碗還沒吃完的湯面，了然道：“太咸的東西還是少吃一點好?！?/br>
    孟星河接過水杯，彎彎眉眼笑得柔情如絮，煞是好看。

    門外突然響起了吵鬧聲，夾雜著孩子響亮的哭聲，護士聞聲趕忙出門去看，孟星河也放下了水杯，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的方向，阿窈在接陳風的電話，他不知道現(xiàn)在出去的話會不會打擾到她，可外面的情況不甚明晰，他忍不住要擔心。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爭吵聲還未停止，隱約還夾雜了一聲凄厲的貓叫，孟星河抬眼看了看輸?shù)揭话氲乃幰?，抬起不甚靈便的左手扯下了針頭，循著聲音走出門去。

    剛出門口，卻被一個人迎面撞了滿懷，孟星河面色一白，后背堪堪抵過門套穩(wěn)住身，指節(jié)輕按胸口，偏頭咳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