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她說的是陳述句，她沒有疑問，也已經(jīng)肯定。她向窗外看去，目光遠眺進細密的雨中，松松一揚手，指環(huán)從她手指出發(fā)，沿著一道銀色的拋物線，消失在窗外的雨幕中。

    “我說過的吧，我最討厭欺騙，孟星河，你又一次食言了?！彼栈啬抗夂褪种?，盡管收不回那顆送給他的心，也強迫自己冷然地迎上他猝然抬起的眼眸：“今天起，我會搬回斯南路，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們的關系到此為止。”

    她并沒有提及離婚的字眼，因為這顯然只是舒建平暴怒之下的不理智舉措，兩家的聯(lián)姻牽扯頗多，豈是隨便一句話說斷就斷。

    然而他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語，目光緊隨著那枚消失的戒指，怔怔然追去了窗外，一瞬間似是被抽光了全身的血液，臉色倏忽慘白了下去，整個人都好似墜進了凌凌冰窟，沒了熱氣。

    舒窈移目，將發(fā)抖的雙手揣回口袋，竭盡全力不讓自己發(fā)抖，眼眶生生被激紅，轉(zhuǎn)身錯開他便要走。

    “阿窈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輕輕的聲音藏進風里，繞過她的耳畔，他背對著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窗外，單薄的脊背卻在隱隱發(fā)顫，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澤哥很好，錯的人是我，我會搬出排屋，也會逐步退出ms的股份，但有一個條件，別再查了，可以嗎？”

    舒窈回過頭去，看到他幾乎不能支撐自己一般深深弓下腰去，手臂緊緊按壓在胸前，不知是哪里疼，繃得緊緊的脊背僵硬而顫抖，她喉中微動，忍不住想去扶住他：“為什么？”

    “別再查了?！彼Z聲低弱，近乎喃呢，聲聲皆是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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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的春季小雨窸窣，乍暖還寒季節(jié)，夜風也仍舊是涼意入骨，保安裹著厚實夾襖，睡眼惺忪地換班去巡邏，初時發(fā)現(xiàn)草叢中的一團黑影和亮光時，還以為自己迷糊中花了眼，再定睛去看，可不就是個穿著黑大衣打著手電筒的人影。

    “喂，你做什么的！”警覺的保安朝那人低吼一聲，一手伸到肩膀處撈起對講機，預備一有異動就趕忙求助，卻見那團黑影反應有些遲滯一般，慢慢抬起頭來，竟是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

    小雨沾衣，他卻發(fā)絲盡濕，眉梢眼角轉(zhuǎn)染著夜間的霧氣，濕漉漉的面龐毫無血色，雙頰卻隱隱有著一抹異常的淺紅，望見眼前緊繃兇悍的保安，他并不慌張，只掩唇咳嗽了幾聲，盡管聲音低啞，倒也彬彬有禮：“抱歉，我在找東西?！?/br>
    “找什么？”保安將手中的電筒打亮，刺目的白光直愣愣照在對方臉上，一張俊朗的面容在白光下愈發(fā)慘淡，料想是住院部的哪個病人，在醫(yī)院當值的，什么樣的病人沒見過，因著生病性情乖張的，甚至有怪癖有神經(jīng)質(zhì)的，也都能妥善處理，唯獨沒見過明顯發(fā)著燒還在深夜的雨里找東西的。

    “一個小物件。”年輕人又咳了起來，盡是干咳，咳得嗓音嘶啞，叫人聽上去都難受，然而他恍然未覺，埋頭繼續(xù)在綠化帶的花草叢中翻找，長方形的一塊綠化帶少說也有十平米，他很有耐心地一塊一塊翻找過去，已經(jīng)走到中后部。

    “丟了東西嗎？”保安手中的電筒朝他晃了晃，什么小物件要跑到醫(yī)院的綠化帶里面找，想著又將電筒朝上望了望，旁邊正是一棟住院部病房，可見是從上面掉落下來的：“地面找了嗎？”

    保安一指綠化帶旁的一條下水道鏤空擋板，示意他是不是有可能掉進里面了，年輕人順著手電筒的光朝下水道看了看，似乎有些怔忡，保安見他竟發(fā)起呆來，合算著估計是對這人很重要的物件兒，小伙子看起來也不像是來偷草皮的小賊，便干脆蹲下身幫他找起來：“什么物件兒呀倒是？”

    年輕人這才從恍惚中回了回神，被昏暗的夜色和刺目燈光持續(xù)勞累的雙眼酸澀發(fā)紅，攥著手機的指節(jié)青白清瘦，指尖沾滿了泥土臟污，他躊躇片刻，輕聲說：“戒指，銀色的，我關了燈找可以嗎？不會打擾別人?！?/br>
    眼見他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保安笑道：“關了燈咋找呀這大半夜的嚇著人怎辦？你這樣，金屬的是吧，我們有個手持的那種金屬探測儀器，我去給你借過來?！?/br>
    說罷，不待他拒絕，人已轉(zhuǎn)身朝保安室走去，不多時，拎著一柄機場與安檢常見的黑色金屬探測器過來，樂呵呵地一邊打著燈，一邊教他：“小物件不能離得太遠，三十公分最多了，遠了探測不到的。落地的大致位置你知道的吧？”

    孟星河誠惶接過，塑料材質(zhì)的探測器握在手中沒什么質(zhì)感，顯然精度也不高，卻讓他格外感到暖心，絲絲雨幕中露出感激的笑容，一再謝過，才一寸寸謹慎地將打開的探測器掃過指定區(qū)域。

    后半夜的雨下的大了些，雖然也不過是淅淅瀝瀝，卻讓空氣濕潤到近乎粘稠，即便有了探測器的協(xié)助，尋索的工作還是進展的很慢，終于在大半小時后，探測器原型的感應區(qū)忽而紅燈亮起，響起一陣蜂鳴，孟星河幾乎立刻撲跪下去扒開草木枝葉，那枚纖細的指環(huán)正靜靜躺在冬青的樹根部。

    “喲，還真的找到了。”見他近乎瘋狂地一把將戒指抓起，倉皇中甚至抓了一手的泥土都全不在意，保安憨厚地哈哈大笑起來：“這么寶貝的東西，可別再弄丟了，行了，趕快回病房去吧，找護士討杯藥水喝了。”

    被心愛之人拋棄的戒指，卻在一個陌生人的幫助下失而復得，孟星河蜷起手指，將那枚小小的指環(huán)緊緊貼在胸口，如同攥著自己的心臟，只要戒指還在，他的心臟也就還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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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婚這一字眼曾占據(jù)舒窈腦海大半年的時間，在與孟星河成婚的起初，對這一結局的祈盼甚至高過對天舒復市的期盼，而今當固執(zhí)己見的父親終于將這一選項橄欖枝一樣拋給她時，舒窈才發(fā)覺到，它早已從自己的期盼中除名。

    “爸，我們的婚姻關系到兩家龐大的合作協(xié)議，不可急于一時。況且區(qū)區(qū)兩張照片，還遠不足以定罪，請您給我一些時間，解決完公司的事，我會盡快去調(diào)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