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剛剛那個坦誠自己曾做過殿試所出之題的少年所重寫的文章?！卞X懷演將卷子呈給皇帝，“今年才十四歲?！?/br>
    趙恒驚嘆不已，“如此少年落第豈不可惜?！庇谑菗]筆在中第名單中添了一個名字。

    禮部再將排名靠前的文章策論呈上，詩賦試才，策論試能，獨李少懷的策論吸引著趙恒，“李若君...”

    見皇帝面露欣喜，周懷政小小的心顫了一下，“圣上，這李若君是寇準(zhǔn)的學(xué)生?！敝軕颜c寇準(zhǔn)交好，寇準(zhǔn)在朝時常幫襯。

    趙恒原本因喜獲人才大悅，又因周懷政的話讓他變了臉色。揮了揮手，主考官將試卷收起退至一邊。

    從內(nèi)殿出去，一一查視各座的舉子，“觀今之天下，是你們士子共治之天下，朕最后有三問，觀之天下，舉之國勢，何以治？為人臣者，何以治？彼時君者，又當(dāng)如何治？”

    策論的文章已經(jīng)看完了，趙恒此舉只是想看看他們的膽量，雖不是太宗可也想得魏征。

    想到了答詞的舉子們上前一步，“猛虎在山，百獸莫敢侵；忠臣處國，天下無異心?！?/br>
    “功不濫賞，罪不濫刑?！?/br>
    “智者因危而建安，明者矯失而成德?！?/br>
    “不以堯舜之心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為臣者，具臣也?！?/br>
    各舉人爭相上前，各執(zhí)其詞。

    趙恒走至李迪身前，“文章寫的好，可不知能否說的好？”

    李迪上前一步躬身，“戰(zhàn)事定，四海平，今之大宋，萬邦來朝，臣以為，治國先治人，治人先正己身，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上行而下效，yin俗將成，敗國亂人，實由茲起，以儒之教化臣民，仁德而治天下，君臣同體，使之臣民向君，君恩布澤天下，四海歸心?！?/br>
    趙恒點頭，將手搭在腰間的玉帶上，摸了摸胡子走至李少懷跟前，“你呢？”

    李少懷只是從躬身合起的袖子內(nèi)微微抬起頭看著皇帝。

    “哼！”趙恒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遂輕視其一眼后離去，“朕要你說！”

    李少懷放下手，望著皇帝的背影直起身板走上前，“今陛下開恩科，納四海，不問門庭，不計出身，為安.邦求賢若渴，誠以問諸士天下之勢，以求君之道，臣之道，民之道，心系社稷，此乃百姓之福，天下之幸?！?/br>
    趙恒停住腳步，站定在漏鐘旁，朱色裙擺微拂。

    李少懷輕呼一口氣，“陛下親臨崇政殿取有才之士，是為天下萬民，為人臣自當(dāng)忠君愛民，上既有問，下當(dāng)直言其詞，行不避言，言不懼色，是為忠正，以百姓為先，而不以君為優(yōu)，此為中正。君臣同體，天下尤同體，民在次，亦在重，民得教化，使之窮則獨善其身，達(dá)則兼濟(jì)天下。臣子介乎君民之間，承之教化，施之教化，視下之苦難，上奏直言。君王治下，當(dāng)趨以厲害，辨以是非，不問出處，不看門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思之于民，君安，則天下安?！?/br>
    殿廊變得格外安靜，只剩李少懷的聲音在回響，眾人皆翹首窺視。

    趙恒雙手叉腰，沉呼一口氣，“舉國之事，何以治？”

    舉子們紛紛豎起耳朵。

    “舉國勢而治，臣只有四個字?！崩钌賾驯犙鄱ㄗ。拔奈浼?zhèn)?！?/br>
    趙恒臉色依舊，看不出是喜還是怒，“何為？”

    李少懷朝著皇帝的方向躬身，“始皇帝橫掃六合，改分封立郡縣一統(tǒng)天下，二世施之暴.政令天下揭竿而起，高祖立漢，以為郡縣此制無血脈同宗而亡，遂以封國郡縣并行，致七國之亂，后有武帝實行推恩。而今我朝，以武奪天下，又懼武，豈不是如出一轍？”

    趙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李少懷，她所言讓幾位考官與諸眾舉子震驚，竟敢以亡國比之今朝，皇帝怕是再好的性子也是要動怒的吧，紛紛替其捏了一把汗。

    趙恒合起自己的雙手放在腹前，轉(zhuǎn)身，“我朝北有遼，西夏，西有吐蕃，南有大理，其心各異，如你所言，當(dāng)何以治？”

    皇帝之聲，充斥整個殿廊，李少懷微低的頭抬起，上前一步揚(yáng)聲道：“觀以兄弟之國遼，陛下言其心各異，然同宗血脈尚可倒戈，何況異姓之兄弟，今遼國之盛，覬我中原，窺我華夏，鐵騎尤不可擋。夫以舉世論國力，綜而取之，當(dāng)教化于民，藏富于民，再富國家，正心于民，正心國家。天下不患無臣，患無君以使之，天下不患無財，患無以人分之。文有智，以安天下，武有力，能定江山，再奪故土，攻城掠地。惟有道者，能備患於未形也，故禍不萌。”

    李少懷合起袖子躬身大聲道：“夫君者，以家為家，夫上君者，以國為國，萬世之君者，以天下為天下！”

    聲音震耳欲聾，逼進(jìn)人心的話，將殿內(nèi)眾人的熱血烘熱，沸騰起來。

    翹首之人紛紛投以贊許與傾慕，同時自愧不如。

    考生座次上的帷幔肆意飄動著，皇帝的目光凝著李少懷一動不動，所有人都在此時屏住了呼吸，殿內(nèi)安靜得可聽見春風(fēng)穿堂的聲音。

    “說得好！”

    這三個字，讓眾人提著的心得以放下，李迪為之松了一口氣，再觀之李少懷，卻發(fā)現(xiàn)其格外從容。

    已近日落，禮部將黃色的空榜呈到皇帝御座前，由皇帝欽點一甲名單，再由知貢舉當(dāng)庭頒布一遍后于次日昏時在宣德門前的皇榜張貼。

    蘸墨的筆滯留在空中好一會兒，趙恒揮筆依次寫下了三人的名字。

    其余之前排名好中第與落第的名單未有太大的變動，由禮部的官員進(jìn)行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