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預(yù)測，話并沒有說完，李少懷潤紅雙眸續(xù)道：“因?yàn)橹挥腥绱?，我才能見到你，才能問你，你靠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br>
    天道輪回，這話是上一世她對李少懷說過的話，這一世，話未變，人未換，只是角已反。

    她們之間只有一步之遙，趙宛如深邃的雙眸微顫，“阿懷覺得，我對你，會有什么目的？”

    剛剛她于瓊林宴之上因她之言，放下凌然的傲骨，又于眾目睽睽之下問心，道士之心入仕何為，李少懷以無為而答。

    無為而無所不為，究竟何意！

    趙宛如覺得，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這句話說的太對了。

    李少懷抽離開手，后退一步，合手躬身道：“殿下是君，臣是臣，殿下乃千金之軀，臣不敢逆，禁中規(guī)矩森嚴(yán)，逾越了規(guī)矩，罪不上君，但誅下臣，還請殿下留臣一條生路，臣不想...成為辯機(jī)。”

    趙宛如聽后心涼的發(fā)顫，哪怕她重生后再如何處變不驚，哪怕她兩世都愛及李少懷，甚至只要她一句話，她可以放下所有，但此時(shí)因她而刺痛的心已逐漸麻木，“你是后悔結(jié)識我了嗎？”

    “悔與不悔，已經(jīng)不重要了?！?/br>
    “不重要了？”趙宛如深皺起眉頭，“你...”她長嘆一口氣，刺痛也好，麻木也罷，“也罷，朝堂如龍?zhí)痘ue，禁中更是萬丈深淵?！币?yàn)閷χ钌賾?，她是如何都恨不起來的，也不愿?qiáng)迫于她。

    她將刻骨的愛，化為退步。

    李少懷從未見過趙宛如流露過這樣的神情，這神情讓她加重了呼吸，不禁的喃喃自語了一句，問道：“公主知道臣是什么樣的人，可又為何猜不出臣的所思呢？”

    趙宛如冷笑一聲，眼眶中的淚隨著眸子顫動差將涌出，“呵，所思？”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不愿再看她，害怕再看她，“元貞不過一平凡女子，如何知道李真人所思?！?/br>
    李少懷低眉，看著眼前嬌柔的背影蠕動朱唇，“那你，就沒有什么話想要問的？”

    問話，趙宛如有問不完的話，她冷漠道：“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

    可還愿意娶我？

    她姓趙，是皇帝的長女，也大宋最桀驁的惠寧公主，籠絡(luò)世家，染指朝政，被百官所指，游走于懸崖邊，身處萬丈深淵，是真正的孤峰獨(dú)秀，天下想娶她的人很多，可天下不敢娶她的人更多。

    趙宛如顫笑這無稽之談，“你不用回...”

    李少懷折到她跟前，用繡著一株紅梅的帕子包起一個(gè)小匣子遞上前，“臣，失禮了?！?/br>
    白皙纖細(xì)的手指在刻意碰到李少懷手的時(shí)微顫抖牽動了心房。

    李少懷后退一步，舉起袖子躬身道：“時(shí)候不早了，微臣告退?！?/br>
    “你什么意思？”看著李少懷轉(zhuǎn)身的背影，趙宛如厲聲道。

    右腳提步的腿頓住，左腳上前齊平后，“公主...”

    “好笨啊。”末尾三個(gè)字她只用著自己可以聽見的聲音。

    道士走了，再不見蹤影，趙宛如的身心都在顫抖，幾近崩潰，連呼吸都是顫沉的，如要喘不過氣。

    余下的無情，還剩手里小小的檀木匣子，身后即是金明池，她有那么一刻是想將匣子扔了的，可是還是被不舍所打敗。

    這份不舍變成了期望，如同前世的奢望，迫使她打開了最后的寄托。

    匣子被打開時(shí)飄出一股從文書上散發(fā)出來的藥香，隨著春風(fēng)吹散在金明池。

    淡淡的藥香在匣子打開的一刻時(shí)她便知道這是李少懷身上的，熟之入骨，愛之入髓。

    人在極喜或者極悲的時(shí)候都會想要流淚，洪水一旦聚流，爆發(fā)的那一刻便是決堤之時(shí)。

    頃刻間，眼中熱淚奪眶而出，順著她白皙的臉頰留下，滴至纖細(xì)白皙的手上。

    文書上清清楚楚的寫了李少懷的名字，清清楚楚的蓋了開封府的大印，蓋了觀主親印。還俗二字醒目，一起的還有度牒。

    此刻，趙宛如才明白，那日李少懷拖著病體去找了她師叔是為何，她僅只是，想要還俗。

    度牒下面壓著一封折疊齊整的信，心中的迫切將她的理智打敗，置身天地，似世間再無其她人可以阻礙她，她迫切的將信拆開。

    吾妻親啟：

    見字如晤，朝復(fù)一年春，太白詩言林深時(shí)見鹿，我道花開日終不見你，不見你，思之如泉。你言相思為甜，我覺相思甚苦，只因，我想見你，卻見不到你。人多是薄情寡義，偏我多情，偏我遇見深情之你，山海無盡不可求，愿攀孤峰爭獨(dú)秀。識你不過一年，卻勝人間萬載，前世債，今生還，匆匆脫袍，唯恐失你。即是深淵，我愿往之，即是天涯，我愿追之，即是九泉，我無悔之，我不怕死，我只怕留你孤獨(dú)一人，我心難安。待花開，結(jié)一顆紅豆，將相思放入，你眼中我，我眼中你，生只念你一人，死只為你一人。守得云開見月明，再攜妻之手植下一株紅梅，年年有春風(fēng)，歲歲朝朝共賞。

    景德三年春三月七日。

    李若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