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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先手(年下1V1)在線閱讀 - 先手(完結章)

先手(完結章)

    項維青收拾行李的時候,最在意的是一抽屜的金屬武器。

    她將各種微型槍支拆成零件,裝進雨傘、口紅和墨鏡腿里攜帶,同時沒忘記窗臺上的郁金香。

    抵達泰國的時候,項濕熱的空氣差點讓她喘不上氣來,維青不得不脫掉藕粉色的Burberry風衣,露出花花綠綠的襯衫短袖。

    清晨六點多,已有穿著袈裟的和尚在接受布施。項維青沒有這個打算,她不想脫掉腳上的難脫的高幫帆布鞋,也不想接觸什么慈悲與安寧。最后終于在乘了幾趟車后,來到了十年前牧德的藏身居所。

    房子是獨立的一棟,門口堆了兩輛破損的自行車。

    項維青用從花盆里掏出來的鑰匙打開了門,她一手搭著風衣,一手抱著郁金香,背上背著一個旅行包,擠過狹小的門框進了屋。

    這個房間有明顯的居住痕跡,和記憶里相比沒有變化太多——擁擠的客廳,無法工作的電視機,硬邦邦的白色床頭,充滿華人氣息的調(diào)味料……

    而真正翻天覆地的,是臥室——

    照片貼了滿墻,連天花板都無從幸免,像修格斯全身的眼睛,記錄了某個人,對,一定是某個人,十年來的一舉一動!這里儼然是一個戀童癖或者連環(huán)殺手的工作室。

    照片上有狼藉的殺人現(xiàn)場和某些莫名其妙的物品,它們按時間軸錯落有致地排列,巧妙地繞過床頭柜上的蘇格蘭樂隊,每一個成員都是小丑臉。

    時間軸的最初是牧德,他是陳亦權的最后一位親信,十八歲的項維青一直追殺他到泰國。

    照片里他仰面躺在浴缸里,那時他差不多五十五歲,臉蛋保養(yǎng)得很好,額上的彈孔是致命傷,雖破壞了面部整體美感,卻不過于狼狽。

    而下一張照片上是一支抽剩下的煙,她青春期的時候喜歡這個牌子,項英慮討厭用煙草尋求鎮(zhèn)定的殺手,所以她只能偶爾為之。

    項維青仿佛回到了那個血腥、濕潤、空洞的成年之時。日頭當空,她推開每一間房門,像逛古玩店一樣隨意,直到在浴缸里看到了正在翻閱舊雜志的牧德,順手打死了他。

    那個年紀的每一聲槍響,都像打地鼠一樣迅速,生命的消逝像氣球爆炸一樣,吵鬧且漫不經(jīng)心。

    她點了一支煙,干燥的嘴唇摩挲著煙尾,霧氣流淌在每一道唇紋之間,同時瞥見了最里面臥室門口的一雙童鞋。

    那時她看什么都不順眼,牧德在浴室留下的血跡,臥室里亂七八糟的床鋪,和翻箱倒柜的痕跡……虧得后來她清理了洗手池,才顯得沒那么糟糕。

    和在婚房時一樣,臥室里的蘇格蘭樂隊引起了她的注意。無論十年前還是十年后,她都會修理斷了胳膊的鼓手,將它重新放安回底座。然后,岔開腿,墊著腳尖蹲下,懷著突如其來的玩樂心態(tài),一把掀開了蕩悠悠的床單。

    煙夾在手里,手搭在膝頭,她看到了床底下幼年時牧囂,那是她們的初見,可她沒能記住他,唯一留下的,只是懵懂的惻隱之心。

    她沒有像在約翰·艾什的別墅那樣躲閃他,也沒有像在夜店時那樣想和他大干一場,她只是笑著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把床單蓋回來,踩滅了手里的煙。

    十年后的項維青也蹲在地上,她叉著腿,墊著腳尖,恰如彼時。而十年前的半截煙,此時正躺在床底下。

    項維青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她仿佛看到了在她走后,一只纖瘦的手從床底伸出,如同蟾蜍迅捷的舌頭,一把卷走了那截未滅的煙頭。

    或許它后來又被重新點燃,在大腿內(nèi)側(cè)燙出一個粗糙的疤,再以另一種形式出現(xiàn)在健身房的地板上和荷蘭人的鼻孔里。

    燙上已逐漸不能滿足他,他開始穿孔,耳骨,嘴唇,生殖器……那種火辣辣的感覺,恰如煙頭的親吻,而項維青給的最后一記穿孔,便是射過他肩頭的子彈。

    他與Gas有著同樣的遺憾——未能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因此,在浴室傳來的沉悶槍響,成了那個孩子神奇的性啟蒙,讓他展開了一場殘酷的、針對項維青的報復行動。

    一切都始于一場遺憾的一見鐘情。

    滿墻的照片里沒有一張是她,卻全都是她。

    她殺過的人,她抽過的煙,她用過的槍,她制造的現(xiàn)場……

    從始至終,項維青必須承認,她的內(nèi)心在還未成型時就已經(jīng)凋敝,而牧囂卻在八歲時便已擁有了獨立的人格。

    將花盆放置在了臥室的窗臺上,這里氣候溫暖,用不了多久就會綻放。什么顏色,什么味道,都是給她的驚喜。

    她喜歡驚喜。她期待驚喜。

    *

    周三是上班族一周中最具希望的一天。

    一周已過半,無論是慶幸煎熬的過去,還是展望未來的假期,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項維青沒有固定工作。有時她會接點修水管電器的私活賺些外快,由于曾經(jīng)的職業(yè)性質(zhì),她熟練掌握了多門語言,在異國他鄉(xiāng)也過得自在。

    項英慮沒有對她趕盡殺絕,拿大學時期老情人做威脅的幼稚戲碼,根本不足以掣肘項英慮,她能活到現(xiàn)在,也算仰仗了jiejie的疼惜。

    將鉗子放進工具箱,站起來將它跨到肩上。她才為一家人修理了廚房的水管,找到了女主人掉落在下水道的戒指。

    身穿牛仔背帶褲,頭發(fā)全部扎起,手上盡是黑色的污泥,如此走過炎熱的小巷,右手擋過迎面而來的熱帶植物,街上飛馳而過的小摩托,影子能連成一抹油彩。

    這就是她的普通的生活,她身處其中,等待著那個不知何時會來的靜電,和不知何時會開的花。

    回到家,將自己清洗干凈,套上白色老虎深藍底紋的和風睡袍,躺在客廳的竹躺椅上。

    她的右手邊的窗臺正擺著那盆郁金香,四個花苞都已成形,再過一陣便會上色。

    頭發(fā)順著躺椅滴水,項維青望著頹敗的天花板出神。她恰好有點困,想閉上眼來一次閑適的小憩。

    恍惚之間,她仿佛在綠色的花苞上看到了一個抖動的紅點,緊接炸裂開來,子彈與花瓣尖利的剮蹭,拔苗助長似地令它怒放!

    項維青以閃電般的速度閃身。她躲進房間,從抽屜里拿出她的微型手槍,上膛準備一氣呵成。

    才做了幾天的普通人呢?項維青記不清。只知道聽不見死亡鳴叫的日子里,她好似從未真的活過。

    后腦磕了磕身后的墻壁,她笑了起來。

    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僅有幾下,卻足以讓她識別對手。

    是尖嘯的夕陽,也是寧靜的大海。

    是死亡,也是生命。

    三百二十米之外,倉庫屋頂。

    狙擊手腕上掛著一串泛黃的念珠,唇環(huán)反射出微笑的光芒。他仿佛一只極有耐心的獵豹,在防水布下蟄伏了一個夜晚。

    今晚該吃什么呢?希望不要是帶血的牛排。

    他思考著,收起了手中的特種狙擊步槍,邁著愉快的步伐,滿懷期待地向殘陽走去。

    -全文完-

    還有個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