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柳蓉聽到錢江淮的話,臉色一白,低著頭躲到了戚寒身后:“我就是月事來晚了一些,又沒什么事?” 戚寒把柳蓉拉到身前:“錢醫(yī)生單看你的臉色,就能知道你的癥狀,你還是給錢醫(yī)生看一下吧。萬一身體有哪里不對,也可以及時治療?!?/br> 柳蓉擺出了不耐煩的神態(tài):“戚寒你是怎么回事?我都說了我沒病,你干什么非要我到這里的?你不知道我和這兩個人不和嗎?你知道他們以前是怎么對我的嗎?你還敢讓我來這里看???沒病都讓他們看出病來了!” 柳蓉說著就往門外走去。 “慢著!”錢江淮喊了柳蓉,柳蓉卻充耳不聞,腳下的步子越發(fā)快了。 第40章 戚寒上前幾步, 拉住柳蓉的手:“別鬧了,錢醫(yī)生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你給他看一下, 我們就回去?!?/br> “我不看,我要回家?!绷夭桓吲d地甩開了戚寒的手,“早說了不來,你非得把我拉來。” “小姑娘說話要留點口德, 我是醫(yī)生,別說我們只是從前有過矛盾,你就是我的仇人,來了這里,我也會先給你看病, 再找你報仇?!?/br> “況且, 我看你不是有病, 你是懷孕了, 并且有早產(chǎn)的跡象?!卞X江淮說道。 柳蓉臉色更白了, 她瞪著錢江淮:“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懷孕?” 戚寒的臉上卻露出了喜色:“錢醫(yī)生, 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趕緊給她把把脈。” 說完, 戚寒不顧柳蓉的掙扎,扶著她走到了錢江淮身邊,把她的手遞給了錢江淮。 錢江淮的手在柳蓉手腕上搭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看的沒錯,確實懷孕了。不過,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東西, 這喜脈有些不穩(wěn),有滑胎的跡象,還是要注意一點?!?/br> “你不要胡說,我就是月事來晚了。我怎么可能懷孕?再說了,這么早,你們中醫(yī)怎么可能把得出來?”柳蓉一臉怒容。 戚寒趕緊給錢江淮道歉:“錢醫(yī)生,您別生氣,她這兩天脾氣有些燥,你看,既然胎像不穩(wěn),你是不是給開點藥?” 錢江淮寫了一副藥單,遞給了戚寒:“按著這個單子抓藥,連著吃三天,不出血就沒事了。” “太謝謝您了!”戚寒付了診費,帶著不情愿的柳蓉離開了。 “師父,我可沒聽您說過,只看臉色就能看出人有沒有懷孕?!狈饺阍诤竺嬗X得有些不可思議。 錢江淮笑了笑:“我猜的。柳蓉的臉色發(fā)白,很明顯是體內(nèi)有寒。一般女性體內(nèi)有寒,來月事時肚子會痛,柳蓉卻不肯讓我看,這很明顯不對。再加上戚寒說她月事不對,我就猜測她懷孕了?!?/br> “不過,她顯然不想要這個孩子,所以才試圖隱瞞下來。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私下吃藥導致胎兒流產(chǎn),對身體傷害有多大,所以我才叫住她?!?/br> 說到這里,錢江淮臉色嚴肅地對方茹說道:“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我們作為醫(yī)生的,醫(yī)德是放在首位的?!?/br> “哪怕是我們的仇人,來看病時,我們也只能把他當成普通的病人。絕不能因為一己私怨,做出違背醫(yī)德的事。至于報仇,那是看病之后的事情。” “我知道了,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您的教導牢牢記在心里,絕不會做出違背醫(yī)德的事?!狈饺隳樕瑯余嵵?。 戚寒回到家里,臉色就變了,他看向柳蓉:“其實你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吧?” “我怎么會知道?我還以為我月事不正常呢?!?/br> 柳蓉怎么會承認,她都快氣死了,她一直覺得中醫(yī)不靠譜,而且這才多長時間,誰知道錢江淮還真看出來了。 她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她早晚要走的,與其將來丟掉,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蛇@一切,都被錢江淮給破壞了。 戚寒看著柳蓉,臉上露出冷笑:“柳蓉,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你不要一次一次挑戰(zhàn)我的底線?!?/br> “戚寒,你什么意思?你威脅我?”結(jié)婚以來,戚寒第一次對柳蓉露出這種面目,柳蓉有些不能接受。 戚寒瞥了一眼柳蓉:“你就當做我是在威脅你。” 戚寒喊來了自己的母親,說道:“娘,阿蓉懷孕了,你好好照顧她,別讓她吃不該吃的東西。還有,這藥你拿去煎給她喝,錢醫(yī)生說她有早產(chǎn)的跡象?!?/br> 戚母聽戚寒這么一說,還沒來得及高興,就開始著急起來,她被柳蓉說道:“既然有早產(chǎn)的跡象,還在這里站著干什么?趕緊去床上躺著,想吃什么,娘給你做。” 柳蓉不耐煩道:“吃什么吃,氣都氣飽了。”說完轉(zhuǎn)身進了屋,把門摔得哐當響。 “她這是怎么了?”戚母有些不明白兒媳婦為什么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懷孕是件好事呀。 “錢醫(yī)生說她這段時間脾氣不穩(wěn)定,您多體諒她一點。”戚寒嘴上雖然這樣說,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陰晴不定。 “哎,行。娘這就去做飯,順便把藥給煎了?!?/br> 戚寒看著關(guān)緊的房門,眼中閃動著寒芒,他沒想到,柳蓉懷了他的孩子,竟然想著把他打掉。 這個孩子一定就是保國,前世,柳蓉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有的孩子。 柳蓉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現(xiàn)實了。前世,得知他們有孩子的時候,柳蓉那歡快的笑容,他現(xiàn)在還記得。 對比現(xiàn)在,戚寒突然不知道,自己就這么跟柳蓉糾纏在一起,用自己的一生去報復她,是對還是錯。 為了這么一個女人,他已經(jīng)賠上了一生,難道還要賠上這一輩子?可是放過柳蓉,他不甘心。 春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也是病菌滋生的季節(jié),村衛(wèi)生所這幾天發(fā)熱的病人突然增多,錢江淮忙的是腳不著地,方茹也跟著忙前忙后沒個停歇。 兩天后,一群人拿著扁擔沖進了村衛(wèi)生所,把錢江淮的診室砸的亂七八糟。 錢江淮還沒起床,聽到動靜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趕緊披上衣服,從屋里走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 還沒等錢江淮反應過來,一個扁擔劈頭砸了下來:“你這個庸醫(yī),你治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錢江淮反手抓住扁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治死人?” “你還不承認?我兒子就是在這里看了病抓了藥之后,第二天就死了,不是你治死的,還能是誰?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女沖了出來,照著錢江淮的臉就抓了過去。 錢江淮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先說清楚,你兒子是誰,得的什么???怎么死的?你這樣沒頭沒腦的沖出來,把事情賴在我頭上,我可不承認?!?/br> “怎么死的?一個普通的發(fā)燒,就因為吃了你的藥,就死了,你還問怎么死的?” 那婦女聽了錢江淮的話,越發(fā)的生氣。 “不可能?”錢江淮聽了這婦女的話越發(fā)起疑了,他那藥治療發(fā)熱效果很好,怎么可能死人? 可那婦女根本不聽他說話,一味胡攪蠻纏。方茹到了村衛(wèi)生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她看到錢江淮跟前,擋住那名婦女:“王嬸子,你別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清楚。如果真是我們的錯,我們肯定負責?!?/br> 方茹在村子里又是教姑娘們讀書,又是送姑娘們雪膚膏,名聲很是不錯。 王嬸見方茹說話了,也停了下來,把事情原原本本解釋了一遍。 “我兒子就是普通的發(fā)熱,誰知道從村衛(wèi)生所回來之后,在家里躺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死了。你說,只要不是他錢江淮看錯了病,怎么發(fā)個熱就能把人病死呢?”王嬸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方茹皺了皺眉頭,王嬸的兒子來看病,她也是知道的。她還和師父討論了他的病情,師父開的藥她也一清二楚,那藥絕不可能治死人。 “王嬸子,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guī)煾搁_的藥我也看過,那藥對于退燒有很好的效果,不可能治死人的。”方茹解釋道。 “能有什么誤會?方茹,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跟你說了情況。你要是為了護住你師父,違背良心說假話,你可別怪我不客氣了。”王嬸眼睛通紅,露出憤恨的眼光。 “王嬸子,您放心,要真是我們的錯,我們肯定負責任。不過,在此之前,你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眼你兒子?!?/br> 方茹說什么也不相信,王嬸子的兒子是吃了錢江淮的藥才死的。王嬸子死了兒子,情緒不穩(wěn)定,她能夠理解。 可她卻不能讓師父白白當了這樣的名頭。對于一個醫(yī)生來說,醫(yī)死了人,那簡直是醫(yī)生生涯當中的災難,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做醫(yī)生了。 誰敢讓一個醫(yī)死人的醫(yī)生看???她必須把事情查清楚。 “給你看,你們要是企圖賴賬,我身后這些人絕不會饒過你們?!蓖鯆鹱诱f完,朝著背后的人喊道,“把小兵抬上來?!?/br> 很快,王嬸子的兒子被抬了上來。錢江淮走上前去,把附在尸體上的白布掀了起來,看到尸體的那一刻,錢江淮嚇了一大跳。 “這是鼠疫呀?!边@尸體上有淤瘢,而且尸體呈紫黑色,再結(jié)合之前死者發(fā)熱的癥狀,錢江淮迅速判斷出了死者的死因。 “鼠疫?”王嬸子愣住了,哪怕不懂醫(yī)學,她也知道這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錢江淮,你可不要為了推卸責任,故意夸大說法。” 錢江淮搖了搖頭:“我問你,你兒子死之前是不是有嘔吐、尿血等癥狀?” 王嬸子點了點頭:“確實有嘔吐、尿血?!?/br> 錢江淮臉色嚴肅起來:“這就對了,我剛才看了一下他的尸體,上面有出血的痕跡,尸體上有瘀斑,皮膚也有壞死的痕跡,尸體又呈紫黑色,這是典型的敗血性鼠疫。”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至于這么快就死掉。他是不是沒有吃我開的藥?” 王嬸子愣住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兒子抓了藥回去之后,因為身體不舒服,好像確實沒有煎藥。 王嬸子一下子哭了出來:“都怪我呀,以為他只是普通的發(fā)燒,沒想到這么嚴重。當初我要是盯著他吃藥就好了?!?/br> 看到王嬸子這樣,錢江淮心里也不好受,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你也別太傷心了,他這是由腺鼠疫發(fā)展成的敗血癥,已經(jīng)到了晚期,就是我,也沒辦法治好?!?/br> “不過他這病得的奇怪,這種病一般鼠蚤吸了有毒的鼠血后,再咬了人,或者被得了鼠疫的老鼠咬傷之后,才會被傳染上。可這個天氣,不是老鼠活動的季節(jié)呀?!卞X江淮有些奇怪。 王嬸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而且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死于鼠疫,而不是錢江淮開錯了藥之后,王嬸子也沒辦法在村衛(wèi)生所再呆下去了。 她要走的時候,被錢江淮叫住了:“你回去之后,好好打掃打掃屋里,看看家里是不是有老鼠之類的。還有,家里一旦有人生病,立刻送過來,不能耽誤。這病早期還有的治,要是耽誤了,我也沒辦法了。” 王嬸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br> 王嬸子走了之后,錢江淮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肺鼠疫,要是肺鼠疫,就麻煩了?!?/br> 方茹也看過關(guān)于鼠疫的書,知道所有鼠疫中,肺鼠疫的傳染性最強,不像其他鼠疫,要接觸身體被注入毒血才會傳染。 肺鼠疫跟風寒一樣,可以通過飛沫傳染。若王嬸子的兒子得的是肺鼠疫,整個雙溪村都得遭殃。 “不過,既然出現(xiàn)鼠疫的病人,還是要跟陳支書報告一下,在全村開展一個滅鼠活動?!狈饺阏f道。 錢江淮點了點頭:“等一下我就去找陳滿倉,這可不是小事。” 錢江淮被王嬸子一家吵醒,衣服都沒穿好,更別提洗臉刷牙了。他回屋洗漱之后,把衣服穿整齊了,就往陳滿倉家里走去。 陳滿倉對于錢江淮報告的情況十分重視,鼠疫可不是鬧著玩的。他趕緊召集所有的生產(chǎn)隊干部開會,分配任務。 整個雙溪村都緊張起來,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半個月,雙溪村沒有再出現(xiàn)其他鼠疫的病例,大家的心才漸漸放松了下去。 “這段時間可折騰壞了,怎么就突然出現(xiàn)鼠疫了呢?”晚上吃完飯后,魏歡跟方茹閑聊。 方茹也不清楚,她看過關(guān)于鼠疫方面的書籍,知道鼠疫多發(fā)于六月到十月期間,可現(xiàn)在才三月份。 好在只是個例,并不像歷史上那種鼠疫大規(guī)模爆發(fā)。 之后的日子,就是在每天跟錢江淮學習醫(yī)術(shù)過程中慢慢過去。 偶爾,方茹會應孟醒的約,出去走一走,或者看一場樣板戲。方茹察覺到,她心里的那層恐懼越來越淡了。 現(xiàn)在遇到寧玉珩,她甚至能夠帶著笑跟他打招呼了,她是真地快放下了。 方茹心里為自己高興的同時,又隱隱有一絲擔心,她不知道該怎么跟孟醒說出口,畢竟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