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老的原形是只泥龜，大概七百年前，它在土里冬眠，碰上盜墓的打墓道，它跟著泥土一起掉進了墓里，春醒的時候它所在的墓室已經(jīng)塌方了，它的龜甲就抵在這個銅盂背面，不知道是時間太長還是別的原因，殼上留了個一樣的印子。所以他一看到我讓楊午在內(nèi)部放的消息，就聯(lián)系了我?！?/br>
    余亦勤點了下頭，又說：“龜老還說什么了嗎？”

    段君秀：“他還說他醒來的時候，鼻孔都被泥巴塞實了，根本無法呼吸，按理來說也活不下來，但他就是沒死，他覺得冥冥之中是這個銅盂保住了他的命?！?/br>
    杜含章勾起嘴角，看著兩人說：“又來了一個例子啊，說明這種字符具有力量?！?/br>
    段君秀臉上露出贊同，三人一起看向銅盂，只見它靜立在楔方形小臺上，深腹圈足，左右各有一個小銅耳，周身被銅綠批滿，器身前面的解說牌上只有兩個字：銅盂。

    它看起來是如此的平凡老舊，連個有點標志性的名稱都沒有，以至于要不是有人指點，余亦勤等人就是過來觀展，都會默默地路過它。

    此刻他們卻不會了，鑒于銅盂的底部不可見，他們必須得用點玄學手段。

    余亦勤是最合適的，因為他有點用灰塵捏泥塑的手藝，杜含章看他將手指貼在玻璃外側，微小而漂浮的絨灰從空氣里析出來，如同加速的雪花一樣下落，堆到平臺上再往銅盂的圈足底下飄。

    幾秒之后，灰塵又倒帶似的飄出來，浮到更靠近杜含章和段君秀的那個角落上集結成了一副有象的圖案。

    杜含章一看清它，腦中登時就有了一種隱秘的聯(lián)系，因為它也是兩個S十字相交，中軸上壓著一朵六瓣花的造型，不過細微處又有不同，這個銅盂上面的萬字尾端上的獸形不再是龍和虎，它變成了雞和狗。

    龍虎、雞狗……杜含章腦中一動，仔細想了想過來之前古春曉發(fā)來的視頻里的符號，于瑤瑤那個銅縛上的獸形好像是蛇和馬。

    十二生肖的概念突然就自他意識深處浮現(xiàn)出來，杜含章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

    余亦勤聽見笑聲，莫名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杜含章跟他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完了補充道：“我覺得這個方向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因為在十二生肖的起源說法里，有一種就是星宿說，從二十八星宿到十二生肖，再到本命年、命理、婚配、國運，這是民俗風俗或者說文化演變的脈絡?！?/br>
    這些東西串起了一個民族的歷史和價值觀，讓它無論是在順境還是困難中都能夠源遠流長，誰又能說它們就不是一種力量呢？

    余亦勤覺得有些跳脫，但是沒有反駁，大抵是杜含章在他心里，很早就有了種即使是胡說八道，也能顯得一本正經(jīng)的特質。

    他沉吟了幾秒后說：“假設你的猜測是對的，萬字符跟生肖有關，那刻著它們的器物應該也會是成套的，對不對？”

    段君秀腦子也轉得快，這時插入了話題：“有道理，這個銅盂上有一個符，帶著兩個生肖，按照一個符上有兩個生肖來算，一組應該有六個。這個銅盂上占了一個符，剩下的五個呢？”

    按理來說，它們應該也在這批隨葬品中，因為隨葬的器物一般都是成套的，而且都是墓主人生前喜愛的東西，所以這個墓主人也值得注意。

    理清了這些疑問之后，三人先去找了館長，向他咨詢館內(nèi)還有沒有其他藏品身上有萬字符圖案，得到的答案是有。

    館長說除了銅盂，還有一個俎豆和一個甕，底部都有這種符號。

    “不過因為史料稀缺啊，”館長不無惋惜地說，“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種符號所代表的意義是什么。不過說起來你們?yōu)槭裁磿@些符號感興趣？”

    館長只是個普通人，他們沒法說實話，杜含章只好謊稱他們是夏文化資深中毒者，追著上古的神秘面紗而來。

    館長欣賞他們的學術精神，之后幾乎是有問必答。

    杜含章向他請教：“館長，您看這三個萬字符上有六個生肖，還缺六個也就是三樣器物，您這邊在考古的過程中，沒發(fā)現(xiàn)另外三樣嗎？”

    館長有點痛心：“沒有，咱們國家的規(guī)矩是搶救性發(fā)掘，這個墓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破壞的挺嚴重了，主槨室都被盜了，這幾樣還是因為西邊的陪葬室塌得厲害，被棺蓋壓進了土層里面才沒被盜走，你說的那另外三樣啊，我們都沒見過?！?/br>
    見都沒見過，自然無從研究了，三人再問不出什么，也不可能帶走公家的館藏，只好讓館長給了一份現(xiàn)存符號的掃描件，一起回了今西市。

    三人一出博物館，余亦勤就突然開了個腦洞，他說：“勻留的那個墓是先秦時期的，里面有三個萬字符青銅器，而靈王墓的建造時期是公元一千年左右，守陵人的后代也有三個，并且當中于氏的傳家物也是帶萬字符的青銅器，你們覺得這是巧合，還是它們之間有相關性？”

    被問的兩人對視了一眼，杜含章做了個“請”的手勢，接話的人于是變成了段君秀。

    “現(xiàn)在頭緒太少，沒什么明確的調查方向，”段君秀笑著說，“所以我會選有關聯(lián)?！?/br>
    “我們可以先假設，靈王墓那三個守墓人家的傳家物，原本就是勻留墓中的青銅器，它們被盜墓賊偷出去，出手，在中原遷移，最后又在我養(yǎng)父的懸賞令下被人上交到官府，成了將作大臣選中的開門‘鑰匙’?！?/br>
    杜含章對這種全靠瞎猜的調查方法挺無奈的，但也沒什么辦法，只好笑道：“可以先這么想，試試將十二生肖的萬字符湊齊了，再看它們能不能湊出個什么名堂。”

    段君秀點了下頭，余亦勤卻接過話說：“可是守陵人的東西都在那個陣里毀了，于瑤瑤畫了一個，韓華平那邊也還可以試一試，但王樹雅的呢？她已經(jīng)消失了?！?/br>
    杜含章沉默了片刻，樂觀道：“未必，王樹雅的人形是消失了，但你記不記得她最后在山頂上說的話?！?/br>
    余亦勤想了想說：“記得，她說她給那些和李小杉他們一樣的人準備了一個驚喜?！?/br>
    “是什么樣的驚喜我們目前還不清楚，”杜含章道，“但是我覺得她的‘驚喜’，肯定依附在萬字符的力量上面，我們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到時這個生肖要是實在拼不齊，那也沒什么可說的，盡力了?！?/br>
    盡人事聽天命，除此也沒有別的辦法，余亦勤“嗯”了一聲，三人小議了幾句，接著目標一致地回了防異辦。

    這邊，因為韓華平年紀大了，也不像于瑤瑤還有繪畫基礎，他對于自家的傳家寶細節(jié)記憶不深，這使得遲雁的工作進展艱難，半天下來只有一堆亂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