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只蘇滿娘輕輕地攥著蘇母的手,默默依偎在她身邊,垂著頭沒有言語。 蘇牧璟開懷道:“那我便在京城等著你的好消息,即便晚幾年也沒事,只做事時一定要腳踏實地,可別出了岔子?!?/br> “多謝岳父教誨。” 第45章 兌現(xiàn) 趕著天邊余暉尚在, 蘇滿娘與家人依依惜別后,又坐上了回黎府的馬車。 蘇家,蘇母這時才有空取過蘇滿娘帶回來的回門禮單, 這一看不禁有著愣?。骸斑@,怎么會這么豐厚?!” 她女兒不會在黎家掌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黎府的財產(chǎn)都給搬回了娘家吧。 且不說蘇母現(xiàn)在心下惴惴,之后又馬上提筆寫信,準備詢問蘇滿娘,只說蘇滿娘在上了馬車后, 在黎銳卿甫一貼著她身邊坐下,她就沒了傷感的心勁兒。 她輕動了動鼻尖, 嗅著馬車內(nèi)不大明顯的血腥味兒,低聲詢問:“你這是又受傷了?” 味道并不濃郁,甚至可以說很輕微,以致于之前在蘇家時,她并沒有聞出來。 黎銳卿困倦地伸了個懶腰,慵懶道:“怎么會?!我很少會在處理公事時受傷?!?/br> 能讓他受傷的, 都不是明面上的公事。 蘇滿娘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沒有受傷, 身上卻有殘余的血腥氣, 那就是別人的血,別人的傷。 明白之后, 蘇滿娘也就沒有再問, 只是輕道:“等回去后與母親知會一聲吧, 你這些天沒在家, 讓她擔(dān)心了。 黎銳卿懶洋洋地嗯了一聲,這一次連眼簾都沒張。 與黎銳卿成親后,雖說兩人迄今相處也沒有多長時間,但蘇滿娘卻發(fā)現(xiàn),黎銳卿私下里的生活舉止很是隨意,并不如他外表給人印象那般的講究。 他在外給人的形象是與一般文人舉子并無區(qū)別的文質(zhì)彬彬,真正私下相處時,卻能夠發(fā)現(xiàn)他有不少兵營兵痞身上的糙勁兒。 只不過與其他兵痞相比,他的這份糙,因為他那身獨一無二的文雅特質(zhì),和俊美無雙的艷麗臉龐,而被大部人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而已。 回到黎府后,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 蘇滿娘譴人去給黎母報了平安,說明了情況,黎銳卿則先去了里間浴室梳洗更衣。 一頓安靜的晚膳用畢,黎銳卿也沒有多做消食,直接將衣裳一脫,就放下床帳,閉目睡了起來。 蘇滿娘看著他眼下明顯的青黑,沒有出聲打擾,擺手揮退了室內(nèi)伺候的丫鬟婢子,自己行至了內(nèi)室里側(cè)的小書房隔間。 這里空間不大,卻被收拾得很是清新精致,很適合女子使用,想來最初始布置時,就應(yīng)是為她考慮過的。 蘇滿娘就著桌上的燭火,一邊反復(fù)回憶著今天回家細節(jié),一邊取出畫筆,將今日家中親人的笑容神態(tài)一筆筆勾勒下來。 慈祥且眼含關(guān)愛的蘇母,蓄著美須的蘇父,氣質(zhì)沉穩(wěn)的大弟、眉眼狡黠的二弟,略顯活潑的三弟,以及懵懂可愛的小妹。 家中的親眷們,明年就要離開辛圖,雖說黎銳卿保證說以后會爭取調(diào)往京都,但調(diào)職這種事,誰也說不準,大概率不過是一份美好的期望罷了。 噙著柔和的笑意,蘇滿娘下筆流暢,直到畫完大致輪廓,才恍然回神。 此時窗外明月高懸,除了夜間的蟲鳴聲與風(fēng)拂草木聲外,安靜得再無人聲,想必時間已經(jīng)很晚。 蘇滿娘忙擱下毛筆,將幾張畫卷分開攤晾,又將毛筆放到筆洗中涮了涮,這才吹滅蠟燭回到內(nèi)寢。 行至屏風(fēng)后,她褪掉外衫,打散發(fā)髻,撩開床帳便要進去休息,卻在看到沉睡的黎銳卿后動作頓了一下。 她之前與黎銳卿同床時,都是歇在床帳的里側(cè),現(xiàn)下她若要進去,便需躍過睡在外側(cè)的黎銳卿。 蘇滿娘目光向下游移,在床榻邊選出一個最佳下腳位置,將動作在腦海中模擬了兩遍,才小心地將抬足踩了上去。 她原本想著,她雖說豐潤了些,但肢體協(xié)調(diào)能力并不弱,只需稍微控制些力道,便不會將人吵醒。 然而她的想法很美好,現(xiàn)實卻是,她的腳剛剛落到床上,身子還未騰空,就被床上陡然驚醒的黎銳卿給大力一拽,給拖到了床榻內(nèi)側(cè),按倒身下。 蘇滿娘低呼一聲,這下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她看向頭頂披散著頭發(fā)的昳麗男子,他此時的神情還有些迷茫,顯然是因為她剛才的動作被臨時驚醒,沒有反應(yīng)過來情況前,身體就已經(jīng)率先做出的自主反應(yīng)。 數(shù)息后,黎銳卿的神情逐漸恢復(fù)清明,他看著被他壓在身下、驚魂未定的蘇滿娘,身體rou眼可見的懈下防備,他緩緩俯身,將頭趴在她的頸間。 溫涼的氣息,熟悉的感覺,黎銳卿瞇起迷蒙的睡眼,側(cè)頭看著身邊女子瑩白的小巧耳垂,此時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攀上粉紅。 他低低地笑了兩聲,剛睡醒的聲音格外醇厚而具有磁性:“你怎么睡得這樣晚?!?/br> 口中噴出的氣流,加快了那耳垂上粉紅色澤的攀爬速度。 蘇滿娘盡量忽略自己先是因為受驚,后是因為被撩撥而急速蹦跶的心跳,平靜回道:“離別在即,怕忘記了家人的五官模樣,便先去小書房略畫了會兒畫?!?/br> 黎銳卿低低“嗯”了一聲,他感受著身下的柔軟女體,翻身,離開了蘇滿娘身上,又鉆回被窩,一言不發(fā)。 蘇滿娘側(cè)頭,看他模樣應(yīng)該是又要睡了,忙松出一口氣,滾回內(nèi)側(cè),掀開被褥就鉆了進去。 之后,她放在被褥中的手輕撫了撫胸口,再次安撫了下心跳,便闔上眼瞼,想讓自己盡快入睡。 卻未想,這努力還未開始多久,旁邊的男人卻又靠了過來,悠悠道:“醒了,又睡不著了?!?/br> 蘇滿娘眨眨眼,看著他眼底明顯的青黑,很是心虛:“對不住,妾身以后一定注意?!?/br> 黎銳卿瞇起眼睛,聲音慵懶中帶著旖旎:“突然想起我之前臨走前答應(yīng)過你,回來會戳幾下。男子在世,不能食言,待兌現(xiàn)完畢后,為夫再睡也不遲?!?/br> 蘇滿娘:“……夫君其實大可不必……” “不,為夫覺得很有必要?!?/br> 到底最終,蘇滿娘也沒有抵擋地住某人兌現(xiàn)諾言的堅持,一夜床榻搖曳,雨露飄搖。 黎府這邊聽濤苑中,春意正濃,劉家劉方氏那邊,卻在鬼哭狼嚎。 劉方氏從黎銳卿成親那天開始,心情就不大敞亮。 原本今天在城中看到黎家的新媳婦是自己回的門,她心情還舒爽了一些,結(jié)果這種舒爽的心情沒有維持多久,就聽說黎銳卿這兩日根本就是在外面執(zhí)行公務(wù),今天剛回辛圖城,連家門都沒回,就先去蘇家門口等著了。 她那胸口立馬就像是被坨牛糞堵住了一般,惡心至極,難受得要死。 今天歸家后,劉方氏越想越堵心,她獨自一個人在房內(nèi)坐了許久,直到晚上,劉全才從外面回來,身上帶著濃稠的酒味和脂粉味兒,讓她更加惡心欲嘔。 劉家真的發(fā)達,還是她女兒嫁去黎府之后。 用黎家送來的那一堆聘禮,換的現(xiàn)在這個宅子,換得了身后的奴仆成群。 之后,劉全還用她女兒從黎家不間斷扒拉回來的銀錢,往家里帶回來幾個妖妖嬈嬈的小妖精。 雖然這些人早就已經(jīng)被她處理得不敢冒頭,但是想想劉家現(xiàn)在的好生活,都是靠著她女兒得來的,結(jié)果她那個可憐的女兒卻因為沒有夫家接收,連死后都孤零零地躺在城外,無人祭奠,她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劉全回來時已有七分醉意,他連看都未看劉方氏一眼,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半夜,他被耳旁的哽咽抽泣聲吵醒,有著煩躁地睜眼:“你這又怎么了?!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哭!” 若是平時,劉方氏忍忍也就過去了,但是最近剛參加完黎府的紅事,看完黎銳卿的春風(fēng)滿面,耳邊聽到的全是人們對蘇家那位新嫁過去夫人的羨慕,再想自己可憐的女兒,她心情正是激動的時候。 聽到劉全終于問了,劉方氏拍著床就開始低罵:“我為什么哭,我為什么哭你不知道嗎?我可憐的女兒啊,想想黎府所有人都把她忘了,我就恨不得要咬死那些爛心肝的。” “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忘了,那不還有咱外孫女嗎?”劉全剛睡醒,還有些迷糊。 “別跟我提那個賠錢貨,如果不是她不會投胎,我女兒現(xiàn)在還是好好的四品貴夫人!”想想最近蘇家女兒的風(fēng)光,劉方氏就忍不住念著黎霜一陣罵罵咧咧。 什么賠錢貨、賤奴子之類的,什么詞兒難聽就罵什么。 劉全第一次聽到劉方氏這樣罵他那個金貴外孫女,被嚇得瞌睡蟲都飛了個干凈,他連忙怒斥:“閉上你娘的嘴!你再敢罵我一句外孫女試試!閨女弄成這樣還不是你沒教好?!當(dāng)初她要是有本事,能夠籠絡(luò)住那位貴人,早就被帶走了,還至于只給咱們摟回來這點子銀錢。閉嘴少說兩句吧你,睡覺!” 劉方氏被唬了一跳,然而有些話,卻真的是堵不如疏,她在心里憋久了,這個時候情緒上來了,更是恨不得一股腦兒都倒出來:“憑什么不能說!那黎家都是一群白眼狼,當(dāng)初他們走投無路時,老娘看他們母子倆可憐,賞了他們一口飯吃,結(jié)果最后,我閨女都紆尊降貴愿意嫁進去那個破落戶了,不過是犯些小錯,愣生生讓她現(xiàn)在連個進入祖墳的機會都沒。我明兒個就去黎府去找那群白眼狼罵上一通,不要想著現(xiàn)在位置高了就能磋磨人……” 劉全聽到這里,被嚇得手一抖,直接一巴掌糊到了她臉上:“你閉嘴!黎府那邊你少給我去招惹,外甥現(xiàn)在出息了,根本是不是咱能惹得起的人!” 劉方氏捂著臉大吼:“憑什么不能惹,黎家他們也欺人太甚!我不饒過他們?!?/br> “你不饒過誰?!”劉全神色猙獰,毫不客氣地在劉方氏身上捶了幾下。 曾經(jīng)面對黎銳卿時的那股心顫勁兒,再次浮現(xiàn)腦海,他咬牙道,“那是我妹子和外甥,我和幾個兄弟給他們飯吃,和你有哪個銅板的關(guān)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那幾年經(jīng)常欺負我妹子,你憑什么,就憑你嫁進劉家時陪送的那身爛衣服?還是憑你這張臭嘴!可別給自己臉上貼金!” 劉全下手的力道重,讓劉方氏一陣痛呼,她有些膽怯的看向劉全,嘴上卻毫不服軟:“我就是不服!你那妹子你還以為還是什么好人?那就是一個黑心肝,賴皮子!我閨女身子養(yǎng)的那么好,怎么會一下子沒了,指不定就是你那好妹子下的手,我和你說,我就是沒有證據(jù)。如果我閨女現(xiàn)在還活著,咱們家指不定還能撈多少好處?!?/br> 這話劉全其實也贊同,如果閨女還在,他們家生活肯定會比現(xiàn)在過得好。 即使大外甥回來以后,人還是要休的,那也能多占黎家五六年的便宜。 第46章 輸了 見劉全動作稍頓, 劉方氏更是來了底氣:“再說,咱閨女現(xiàn)在都沒了,牌位也休回來了, 那閨女的嫁妝呢?!憑什么還留在黎家不帶回來,我這輩子就沒聽說過,誰家休妻還要扣留妻子嫁妝的,他們黎家就是不要臉?!?/br> 她這話一落,劉全渾身一個激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把鉗住劉方氏的胳膊低斥:“那點子嫁妝是我給我外孫女留著的, 你別惦記,否則看我不打死你!” “憑什么!一個父不詳?shù)臓€種!” “我外孫女有父親, 等我給她找著……” “找不著的,真找的著早在七八年前就找到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當(dāng)家的,我們還是趕緊去將閨女的嫁妝要回來才是實在……” “滾!你簡直瘋了!最近一段時間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別給我出去整幺蛾子?!?/br> “不行!劉全你才瘋了……” 在距離劉方氏不遠的院子里,劉家三嫂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夜色里傳來的女人痛呼聲, 那聲音聽起來頗為凄厲。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伸手揉搓了下手臂, 心里莫名發(fā)毛。 嘴里咕噥了兩句,“這家里也真是邪門?!?/br> 原先五弟媳和六弟媳在同一天暴斃就很邪門, 現(xiàn)在他們家日子過好了, 搬到了這個大宅子里, 這又莫名出現(xiàn)女人的哭嚎聲。 “她倆不會是又找回來了吧?!?/br> * 次日一大早, 到了請安時間,蘇滿娘緩緩睜開略顯紅腫的雙眼,就聽到床帳外的輕微窸窣聲。 她探手撩開床帳,就見到床前已經(jīng)更衣完畢、正準備去演武場的黎銳卿。 與昨夜里的不要臉兵痞形象不同,穿上一身莧紅色軟羅長袍的他,此時又重新恢復(fù)了白日里的溫文爾雅,氣度無雙。 至于內(nèi)里如何,蘇滿娘不可直視地再次闔上眼簾。 黎銳卿透過床帳,看向床上裝睡的某人,注意到她微微下耷拉的唇角,確定即便自己如此與她親昵,她也沒對他產(chǎn)生任何旖念,他饜足的眉宇間更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