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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掃除呢,”楊浩隨口一問,“你這桌一直挺干凈啊,用不著弄這么仔細?!?/br> “沒,”何清說,“我擺個東西?!?/br> 這話說出來楊浩就好奇了,他坐在椅子上,看著何清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比劃,最后終于露出滿意的神色,在左邊第二格放上了一套紙質版日歷。 “讓我看……” 第二個“看”字還沒出口楊浩就被擋了回去,何清杵在日歷前面,遮的嚴嚴實實:“不給看?!?/br> 楊浩夸張地大呼小叫:“老何,我們之間還有秘密嗎!” 何清心道我只是怕你受到狗糧暴擊。他小心翼翼地把林維楨寫了字的那一頁撕下來,在幾本書之間挑兵挑將,最后還是覺得詩集的氣質更相襯,打算把日歷夾進去。 那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在一眾微生物學急診學眼科學皮膚性病學免疫學里顯得尤為突出。何清隨手一翻,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句經(jīng)典的“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仿佛連莎士比亞都在配合著這一天的浪漫。 詩集是何清最近買的,林維楨在旁邊站著,他總覺得自己得提高文學造詣。 不過林維楨覺得不用,何清要是拿手術刀了,他頭一個心甘情愿地被解剖,好讓何醫(yī)生看看自己心里是不是被他一個人填的滿滿當當?shù)摹?/br> 許盈情況穩(wěn)定下來就能回家調養(yǎng)了,過年那會兒張煜也終于喘了口氣,安安穩(wěn)穩(wěn)在家里住了幾天。幾個月來經(jīng)歷了這么多,每個人都更珍惜圍一張桌吃飯。兒子長大的速度讓張煜驚訝,個子還是那么高,眼神卻變了。 變的人不止一個張子軒。 顧曉燕也驚訝地發(fā)現(xiàn)何清不一樣了。有一回她接了電話,又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讓何清出去吃頓飯,顧曉燕看了眼何清的房門,估計他正在屋里看書。 “明晚啊,”顧曉燕婉拒道,“何清他們老師好像要開線上會議,我再問問他……” 何清剛好推門出來倒水喝,把顧曉燕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站在沙發(fā)旁沒動,等顧曉燕掛了電話才問:“要不要緊?” 怕顧曉燕沒理解,他又道:“如果對你們有用……我可以去?!?/br> 父母也是需要社交的,何清這一年才想通這一點。他大概率留在一線城市,但父母的根兒在老家,難免有需要周圍人幫襯的時候,他趕不回來。 “不用,”顧曉燕說,“你忙你的?!?/br> 何清點點頭,端著杯子回屋了。顧曉燕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竟然對著空氣笑了一下。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他以前可不會這么像這么說話。她和梁偉還沒到五六十歲那種“看子敬父”的階段,但何清有這個心意已經(jīng)不一樣了。 這個年紀的人,尤其是何清這么軸的,沒遇上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不會輕易改變。 要么就是因為另一個人。 寒假結束的前一晚顧曉燕打包了一袋子吃的要給何清塞箱子里,有柳州的螺螄粉武漢的鴨脖新市的茶糕,一部分是梁偉出差帶回來的,一部分是南方的親戚過節(jié)寄來的。中國人對人好的方式之一就是可勁兒送吃的,心意全在食物里。 “不用帶這些,”何清把袋子掂在手里,準備往茶幾上放,“我平常不吃零食?!?/br> 顧曉燕正在用吸塵器打掃衛(wèi)生,也沒抬頭:“給維楨帶點兒,其他忙我們也幫不上?!?/br> 何清提著袋子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兩秒鐘。 何清放暑假也不回家,最后還是沒瞞住,跟顧曉燕簡單說了說許盈的事兒。顧曉燕在電話那頭不住地嘆氣,也就同意了何清留在S城多幫幫忙。這么個壓在心里的石頭說出口了,何清回家吃飯也自在了很多,自己都沒意識到在飯桌上提了好幾次林維楨。 按照他惜字如金的習慣,這“好幾次”的占比真是相當高,加上一個煽風點火、嘴沒停過的梁嵐,顧曉燕怎么想怎么不對勁兒。她仔細地回憶上一次和林維楨吃飯的場景,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作祟,總覺得何清一直朝那孩子看。 當時何清好像還說了一句“維楨照顧我比較多”。 顧曉燕擔心自己表情失控,提著吸塵器桿繞到了何清身后,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把一袋子吃的又放進行李箱,還特意重新理了一遍,衣服在下吃的在上,不會壓著。 于是林維楨收到了來自顧曉燕的一大把投喂,他以前也不怎么愛買這些零嘴,足夠吃三個月了。 法語系大四同學轉租房子的特別多,林維楨恰好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看了兩次就定下來了。何清第一次去的時候幫他收拾,第二次去發(fā)現(xiàn)那些吃的幾乎原封不動地擺著當裝飾品,冰箱照舊空的可憐。 何清轉頭就去了附近超市,回家后駕輕就熟地燉上了排骨。 林維楨震驚地站在旁邊:“什么時候學的!” “這個寒假?!焙吻逡贿呎{火,一邊揚了揚眉毛,意思是“你看看你這樣我不學能行嗎”。 香味兒已經(jīng)飄出來了,林維楨吸了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本來還說從國外回來給你露一手……其實我做的挺好的,不是給你拍過嗎,拿手菜有烤雞翅,意大利面,火鍋……” “嗯,”何清一本正經(jīng)地接話,“雞翅是半成品,腌好的,放進烤箱定時就行,超市有一長排意面醬,每個月?lián)Q一個牌子賣,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