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不健康的少年臉龐，膚色白的異常，五官輪廓瘦脫了相，只有一雙藏在劉海后的眼睛還算明亮，卻噙滿了血絲，像是混沌之中的一點微光，朦朧的被覆上了一層灰布，整個人頹廢又黯然。

    他就用這樣的眼定定的望著楚謹朝，動也不動。

    楚謹朝率先回神，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卻突然發(fā)力，楚謹朝整個人跌入他的胸膛里，下巴嗑在了他的頸窩上。

    楚謹朝撐著他的胸膛想要坐起來，忽然感覺耳廓上一陣濕潤，有什么溫?zé)岬臇|西順著耳線一路淌下來，劃過側(cè)臉，滴到他的下巴尖上。

    掌心下的胸膛起伏有一瞬加快，楚謹朝隱約察覺到，那似乎是淚。

    他用了力掙脫開對方的桎梏，坐起半身瞧著下方的人，眼角還殘留著顯而易見的淚痕。

    楚謹朝面無波瀾的說，“你壓到了我的奶?！?/br>
    對方聞言神情變得有些發(fā)怔，楚謹朝半晌沒等到他的反應(yīng)，用手硬塞進軍用墊和他背部相貼的位置，從里面摸出一瓶被壓扁了瓶身的酸奶。

    賣相變得十分難看。

    楚謹朝反手把酸奶立在了軍用墊上，轉(zhuǎn)身就要走，手里勾著的破了洞的零食袋卻嘩啦掉了一地。楚謹朝掃了眼滿地的零食，蹙眉再度蹲下身拍了拍零食上的灰后全部撿了起來抱在臂彎里，隨后又回身走到原位，把一堆零食連帶著酸奶全部推到了才哭過的人面前。

    “同學(xué)?！背敵瘑?，“常青樓怎么走？”

    他示好的意圖明顯，對方卻并沒有看他用來示好的東西，只是仍舊盯著他發(fā)呆。

    像個入了魔的傻子。

    楚謹朝沒再說什么，邊往外走邊把爛了的塑料袋揉成一團握在手里，經(jīng)過籃球成列架時，后方突然傳來一陣極為沙啞的男聲，“出倉庫……右轉(zhuǎn)后，直行五百六十八米?！?/br>
    尾音還在倉庫里回蕩，楚謹朝已經(jīng)走出了倉庫，把塑料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右轉(zhuǎn)走了。

    午覺還是少睡的好，免得醒了之后還要把陌生人當(dāng)成抱枕邊摟邊哭，聽到問話也是半天才緩過神給出回答。

    有夠丟臉。

    楚謹朝離開時，如是想。

    高二（一）班因為老師的缺席上起了自習(xí)。

    莫裊正低頭寫著一張物理卷子，夏協(xié)坐他前面，背往后一靠，壓低了聲說：“謹朝已經(jīng)全好了？”

    莫裊落筆的動作一停，“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就是看他今天氣色不太好。”夏協(xié)轉(zhuǎn)著手里的筆，“也沒說上幾句話?！?/br>
    莫裊聞言，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卷子上，“他出院沒幾天，還在吃藥?！?/br>
    “是嗎？”夏協(xié)坐直了身體，“那我有空再去看看他。”

    莫裊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下了晚自習(xí)后，班級里的同學(xué)三五成群的離開了教室，人流分成兩撥，一撥去往寢室，一撥朝著校門回家。

    明天的值日生不想早起做清潔，現(xiàn)在已經(jīng)提著桶在教室里開始打掃了。

    楚謹朝沒什么要收拾的東西，坐在位置上等擁擠的人潮完了之后才站起來，教室的后門卻突然走進三個人，端正的校服穿在他們身上顯得格外的不入流，松松垮垮，渾身上下充斥混子的氣息。

    這三個人很明顯的朝著楚謹朝的方向走來，左邊那個稍矮的對他吹了聲口哨，“喲，新來的?！?/br>
    楚謹朝沒理，對方也沒把他當(dāng)回事，繞開楚謹朝直接走到他同桌的位置，正中間的人把手伸進桌面下的桌洞里，摸索了幾秒，拿出了一個黑色的錢包，打開后抽出里面所有的鈔票，捏了捏厚度后嘖了一聲，也不關(guān)上，直接把大開的錢包扔回了桌洞里。

    “才八百……”他把錢分了幾張給旁邊的兩人，不屑道：“比前幾天還要少！”

    三個人罵著臟話走出了教室，最先拿錢的那個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過身橫了一眼楚謹朝，“新來的，本分點！”

    他自認自己的眼刀和語氣十分具有威懾性，拿著手里的鈔票大搖大擺的離開，仿佛把自己當(dāng)成了旗開得勝的英雄。

    值日的同學(xué)正在掃過道，頭埋得很低，清掃的格外認真，對教室里剛發(fā)生的一場謬劇似乎并未察覺。

    楚謹朝的眼神似有若無的瞥過那桌洞里空空如也的錢包，拿上書包，離開了教室。

    與現(xiàn)在的他，無關(guān)。

    回到家里洗完澡后已經(jīng)將近十點半，楚謹朝坐到了書桌前，打開臺燈，翻開一本筆記本，從頭開始漫不經(jīng)心的翻著。每一頁都記載了一些話，時間天氣，內(nèi)容或多或少。

    這是他從出院之后給自己制定的習(xí)慣，回顧一天發(fā)生的事，用日記記錄下來，不讓自己的腦子每天都處在一種恍惚出神的狀態(tài)。

    花了幾分鐘，他寫下寥寥數(shù)語，關(guān)上筆記本放進抽屜里，滅了燈。

    ……

    一間陰暗的臥室內(nèi)，一只手機躺在地板的角落里，刺眼的白光屏上顯示著“正在呼叫”的頁面，

    一只骨節(jié)瘦削的手從旁里伸出來，按下免提，毫無起伏的人工音回蕩在黑暗中。

    “您撥叫的用戶是空號……”

    時限一到，自動掛斷，留下一段忙音。

    那只手的主人突然握緊，滋啦一聲，屏幕碎在了他的掌心里，殘片裹著血液，淌紅了地板。

    第3章 偷哭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楚謹朝和莫裊各自打著傘到了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