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顧晴楞了一楞,這時才注意到應軒的眼睛底下有著淡淡的黑青,瞧著那黑青,只怕不是一天、兩天之功,而是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 再想一下方才見到的情況,看來應軒身邊的那些煞氣也不是今日才有的,怕是已經糾纏好一陣子,那么說,這孩子已經有好長一陣子沒睡過一次好覺了嗎? 她柔聲問道:“那些黑團子很常來嗎?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害怕到無法入眠。 “嗯?!睉幹刂氐狞c了點頭,頓了頓又道:“我不敢閉眼?!?/br> 只要一閉眼,他就會做惡夢,反反覆覆,永不停止。 應軒臉上的恐懼之色太過真實,想著這孩子經年累月的睡不好,就連顧晴也有些心疼了。 她以前在李府時,也曾做過李老太太的守夜丫環(huán),丫環(huán)本就難當,守夜的丫環(huán)更是累,一整個晚上都得守著主子,隨時隨地得起身伺奉著主子。 李老太太又是個淺眠的,這一整夜守下來,連打個盹的機會都沒有,到了隔天早上整個人都是飄的,她一個大人尚且如此,更別提像應軒這樣的孩子。 “睡吧!”顧晴柔聲道:“黑團子都被我收走了,不會再有黑團子咬你了?!?/br> 說著,顧晴還當真當著應軒的面收了好些煞氣,還把煞氣所凝結出來的煞珠放在應軒的眼前晃了晃。 應軒猶豫了一下,“那晴meimei陪著我。” “好!”顧晴哄了許久,應軒才敢大著膽子睡去,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下意識的待在最靠近顧晴的地方。 在應軒睡著了之后,顧晴的手一直按在應軒的額前,許久之后才抬起了手,嘆了一口氣,“罷了?!?/br> 閻羅訣里固然有著消除記憶的法門,但她才開始修練閻羅訣,不過才堪堪入門,壓根就不熟呢,那好冒然使用,人腦又是人體中最精密之所,要是一個不好,把應軒弄成傻子的話怎好。 顧晴思前想后,終究還是決定不消除應軒的記憶了,橫豎應軒不過是個孩子,也沒人會相信他什么見鬼的鬼話。 顧晴念著家里的安兒,匆匆又收了幾縷煞氣,這才離開。 她走的匆忙,便沒有注意到,在應軒攤開的手掌心里,正好有著一顆煞珠。 xxx 應家不比奢華靡糜的定國公府,大半的習慣還是按著軍里的習慣來的,天才剛亮,整個應家便動了起來了。 做為應家的當家主母,郡主更是早早便就起了身,別看應家不大,但內里的事兒可不少,尤其應家是泥腿子出身,家底薄,應大將軍平時的賞賜大多用在將士身上,留給自家人的著實不多,這日常生活更是得件件精打細算。 雖說郡主自個嫁妝豐厚,但應老太太和應夫人都不允許她用嫁妝貼補家用,單單用著應家?guī)讉€主子的俸給來管著這應家,著實不是件輕松事,不過略對了半天的帳,郡主便覺得頭疼。 “主子,先用早膳吧!”方嬤嬤布置好了早膳,連忙請郡主來用膳,她心疼道:“這帳也不是一天半天能對得完的,還是先用些早膳,別餓壞了自己才是。” 雖說是堂堂應家當家主母的早膳,但卻簡樸的和一般富戶人家差不了多少,也不過就一碗紅棗粳米粥,并著菜卷兒、醬蘿卜……幾樣可口的小菜罷了,也就只有一碟子的玫瑰搽穰卷兒較為精致些。 方嬤嬤親自夾了一個玫瑰搽穰卷兒放在碟上,笑道:“廚上前些時候得了一些上好的玫瑰花瓣,一腌好就給主子呈上了,主子要不試試?” 郡主見了那玫瑰搽穰卷兒也略略有了些食欲,這玫瑰搽穰卷兒做的極為精致,不僅僅芳香撲鼻,而且特特卷成了玫瑰花形,花瓣上還用了艷紅的玫瑰鹵子染了色,乍見之下還以為是一朵朵玫瑰花擺在盤上。 不但用的是磨了三回的精細粟子面,餡料用的是糖腌制的玫瑰花瓣混著新鮮的玫瑰花瓣,一入口便是一股子濃郁的玫瑰花香。 郡主笑道:“這玫瑰搽穰卷兒倒做的有幾分心思,可送去給老太太、太太、還有軒哥兒處了?” 方嬤嬤笑道:“郡主放心,幾位主子那兒都送了。” 她素知郡主心思,這玫瑰搽穰卷兒一出籠,她便讓人給各位主子都送上一份了。 郡主滿意的點點頭,又吩咐道:“這玩意甜絲絲的,想來軒哥兒必定喜歡,讓廚上多送一籠子到軒哥兒院子里,給他當點心用?!?/br> 方嬤嬤知道郡主向來把軒少爺當成兒子看待,對軒少爺事事關心,連忙湊趣道:“主子,我聽藍嬤嬤說道,說是軒少爺昨晚后半夜倒是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沒怎么做惡夢。” 郡主整個都呆了,“你說軒哥兒昨晚沒做惡夢?” 這怎么可能?。?/br> 第13章 忠靖候府 也怪不得郡主訝異了,自應軒出生以來,幾乎沒有一次有一覺到天亮的事兒,每天晚上不哭鬧個幾回是安靜不了的,這還是她頭一回聽到應軒能夠安穩(wěn)的睡上一覺。 郡主顫聲問道:“軒哥兒當真睡的好?” 方嬤嬤笑道:“這事可是藍嬤嬤親自來報的,她素來仔細,絕對不會有錯?!?/br> 藍嬤嬤可是郡主手底下幾個女官之中最為仔細的一個了,要不是因為她素來仔細認真,郡主也不會特特把她撥去服侍軒少爺。 方嬤嬤忍不住微微的嘆了口氣,也怪不得郡主訝異,旁人只瞧到應家富貴,那曉得這富貴著實不易,可憐軒少爺長到那么大,竟還是頭一會能睡個好覺。 “這可真是件喜事?!笨ぶ飨驳哪四I,“旁人只道軒哥兒性子不好,又怪著咱們一家子偏疼的軒哥兒,那知道軒哥兒的不易呢?!?/br> 那怕是個大人,經年累月的睡不好覺,也都會脾氣爆燥的,更別提軒哥兒還是個孩子呢。一想到軒哥兒小小年紀便得受著應家男人多年征戰(zhàn)沙場所積下來的煞氣之苦,郡主便心疼的緊。 方嬤嬤也跟著嘆了口氣,說起來,這應家為國為民,多年來鎮(zhèn)守邊關,也算是功在大晉了,偏生因為手上的人命積的多了,應家?guī)У纳窔庖仓?,著實苦了孩子了?/br> 郡主感傷了一陣之后又問道:“可報了老太太和太太了沒有?” 方嬤嬤笑道:“還沒呢。藍嬤嬤一發(fā)現(xiàn)這事,便連忙跟郡主報告了?!?/br> 郡主嗔道:“這么大的事兒,怎么能不跟老太太還有太太說呢,罷了,你且扶我過去,我親自跟兩位老人家說?!?/br> 郡主連帳也不對了,連忙親自去了應老太太的院子里報喜。 當郡主來到應老太太的院子里時,不只是應夫人,就連應家的二媳婦──應甄氏和應家的三媳婦──應梅氏都在,眾人乍見郡主,不由得訝異,“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郡主給二位長輩請了安之后,笑道:“我是給老太太還有太太報喜的,軒哥兒昨晚睡的可安穩(wěn)了,一覺到天亮呢?!?/br> 應老太太和應夫人同時大喜,應老太太喜的聲音都發(fā)顫了,“這是怎么一回事?軒哥兒當真睡著了?” “正是。”郡主笑道:“這事可是藍嬤嬤親自來報的,絕對不會有錯?!?/br> 藍嬤嬤是出了名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要不是實打實的確定了,她斷是不會報給主子們知道的。 應老夫人大喜,一個勁的讓人請了藍嬤嬤過來,仔細尋問。 藍嬤嬤將昨晚的事細細說了之后,也有些疑惑回道:“回主子,本來前半夜的時候,軒少爺也是睡的頗不安穩(wěn),這夜里不知道醒了幾回,不過這后半夜倒是睡的好了,老奴讓人查了一個早上了,也不見有什么不同?!?/br> 為了讓軒少爺睡個好覺,平日里軒少爺屋里的東西雖不打眼,但件件都是最好的,不只是內造的蠶絲被,就連屋里用的薰香也都是圣上特意讓御醫(yī)為軒哥兒調配的安眠香。 可無論什么樣的東西,也頂多管用幾個時辰,只要一過了午夜,軒哥兒還是一樣休息不好,像昨晚那樣前半夜不安穩(wěn),后半夜倒是休息的好了,能夠一覺到天亮的情況,還真是頭一回。 應老太太微微沉吟,“那可真是怪了?!?/br> “哎。”郡主笑道:“我說咱們在這猜些什么呢,不如把軒哥兒喚過來,直接問問便是,說不定咱們軒哥兒在夢里有什么奇遇也不定呢?!?/br> “什么奇遇?!蹦桥率切睦锎嬷碌膽咸脖豢ぶ鹘o逗笑了,“你當是話本子嗎,不過是在自個屋子里睡上一覺,能有什么奇遇呢?!?/br> 即使奇遇,按著話本子來看,也該是跳個崖之后得遇高人才是,軒哥兒這幾日除了去定國公府吃上那么一頓喜酒之外,幾乎可以說是足不出戶了,那有什么機會遇到什么奇遇呢。 雖是如此,但應老太太還是讓人喚了應軒過來。 “祖母!”應軒如同小炮彈一般的沖了過來,喜滋滋的跟應老太太分享道:“我昨天睡的可好了,做了個好夢呢。” “好!好!”應老太太歡喜的摸著自家孫子的小臉。 郡主試探問道:“軒哥兒夢了些什么?是夢到一匹小馬呢?還是夢到了什么花兒?” 應軒搖了搖頭,“我夢到了晴meimei。” 應軒揮舞著小胳膊比劃著,“晴meimei就這樣畫一上,那團咬著我的黑氣就沒了,好厲害啊!” “晴meimei?”郡主疑惑不解,印像中好像沒這個丫環(huán)啊。 應軒笑道:“就是上次去定國公府吃喜酒,那個本來說要陪我玩,后來沒玩成的晴meimei啊?!?/br> 說到這事,應軒還有些小郁悶呢,“晴meimei說話不算話?!?/br> 至于他當時被嚇昏的事,咳,因為太傷男子氣概了,是以應軒打死也不說。 郡主還有些不解,藍嬤嬤悄聲在她耳邊略略解釋了一番。 說起來,那日因為撞上了定國公府里的陰私事,他們當時匆匆離去,沒想到軒哥兒還記得定國公府的晴姑娘。 “原來是她。”一提到定國公府,郡主也頓時記起了定國公府里發(fā)生的事兒,“那孩子可還好?” “好的呢?!彼{嬤嬤笑道:“奴婢讓人打聽了,定國公府里的大哥兒有驚無險,大姑娘也好好的?!?/br> 郡主點了點頭,微微的松了一口氣,“那就好?!?/br> 或許是因為無子,郡主的心腸比旁的女人更要軟些,不但把丈夫的弟弟當成親兒子一般疼著,就連旁人家的孩子也喜歡的緊。 應軒連忙向郡主央求道:“大嫂,能讓晴meimei來陪我睡嗎?” 要是有晴meimei這個煞氣克星在,他就不用怕那些煞氣半夜咬他了。 郡主是個疼孩子的,當下便笑道:“好,嫂子這就下帖子,請定國公府的大姑娘來,再把軒哥兒隔壁的院子收拾好給大姑娘住?!?/br> “胡鬧!”應夫人最是嚴肅,當下便喝斥道:“人家可是定國公府里的大姑娘呢,你還以為是什么丫環(huán)、嬤嬤,能說請就請的。” 那怕兩個孩子都還小,還是得顧一顧名聲的,特別是定國公府的大姑娘本就艱難,要是傷了名聲,以后這日子怕是更難捱了。 “哎!”郡主抹了抹淚,“只要能讓軒哥兒睡個好覺,兒媳就算拉下老臉,請定國公府的大姑娘來坐鎮(zhèn)又何妨呢?!?/br> “你這皮猴兒!”應夫人也不過就是說上一句,要是定國公府的大姑娘當真能讓軒哥兒睡的好,別說是郡主了,那怕是她也愿意拉下臉,親自去求上一求,不過這事八成是碰巧的,那好真為了件沒影的事兒去求人家大姑娘哄自個兒子睡覺呢。 應夫人嘆道:“咱們和定國公府素無往來,那孩子也是個可憐見的,別為了這種沒影兒的事去打擾人家了?!?/br> 她夫君掌著軍權,打眼的很,眼下大皇子和二皇子為了皇位又鬧的厲害,而定國公雖然明面上沒摻合進去,不過他當年可是三皇子的伴讀,這身份也是尷尬,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還是罷了。 應夫人都發(fā)了話了,郡主做為兒媳的那敢不從,當下便乖巧的應了聲是,只不過暗暗琢磨著不提。 如果她沒記錯,顧大姑娘的生母可是忠靖候府出身的,定國公府和她們不熟,不過這忠靖候府跟她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正好這忠靖候府的二太太正好是她爹手底下人,不過是請定國公府的大姑娘來應府玩玩,這種區(qū)區(qū)小事,想來二太太也不敢推拒了。 第14章 貪心招禍 這閻羅訣倒真是個好東西,那怕哄了大半晚的孩子,但不過修練一陣,顧晴便覺得疲憊俱消,不只如此,就連安兒也跟著黑了些,魂體凝實了點,喜的顧晴又喂了好些煞珠給安兒。 這應府旁的不多,煞氣著實不少,絕對管夠。 不過顧晴這好心情可沒有維持得了多久,因為李嬤嬤這個礙眼的又出現(xiàn)了。 這個月例的份例才發(fā)下來,李嬤嬤便準時出現(xiàn)了,不但出現(xiàn)了,還大大方方的把顧晴的份例拿走了大半。 一會兒說要幫姑娘收著月銀;一會兒又姑娘年輕,犯不著用什么濃茶,說是把姑娘的茶葉拿回去給她男人喝;再一會兒又說這布料太鮮艷了,姑娘穿不得,又把新發(fā)布料給拿走了,說是要拿回去給她兒子做衣裳。 要不是柳綠動作快,只怕就連府里給姑娘新打的頭面首飾也被李嬤嬤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