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郭嬤嬤畢竟是郭氏的奶嬤嬤,郭氏硬著頭皮道:“你這么那么確定這是先太太的嫁妝嗎?這……這是咱們定國公府的家下人進上來的,那是先太太的嫁妝呢?” 郭嬤嬤想到此處,略略安了安心,是的,她記得李嬤嬤說了一嘴,說了是家下人進給老太太,老太太又賞給了大姑娘的,可不是什么先太太的嫁妝! 不過郭嬤嬤這話才一出口,商老太太直接又是兩巴掌甩了過去,她這一次可是下足了力氣,這兩巴掌下去,郭嬤嬤哇的一聲,頓時吐出了兩顆后槽牙。 商老太太狠聲罵道:“我女兒的嫁妝那一樣不是我打理的,這套首飾我不知道見了多少次了,豈會認錯!” 雨點兒(解氏小名)是她的頭一個孩子,她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她,疼她比兒子還多些。 雖說對雨點兒當年非得嫁給顧琰一事頗不理解,但對于女兒的嫁妝,她每一樣都是自己親自打點過的,這一套頭面首飾是她親手放進雨點兒的嫁妝箱子里的,豈可能認錯! 商老太太直接把銀簪交給了老誥命,“銀簪簪身上雕刻了小雨點,這可是我女兒的小名?!?/br> 如果是家下人進上的頭面首飾,怎么可能會進了雕了暗有她女兒小名的銀簪? 女子的小名何等重要,區(qū)區(qū)一個家下人從何得知? 老誥命瞧了幾眼,直接把銀簪遞給了賞花宴中份位最高的郡主,“郡主你瞧……” 也不知似有意還似無意,除了簪身那顯而易見的小雨點之外,老誥命將銀簪中的宮中內造暗記對準了郡主。 郡主瞧著銀簪不打眼處的‘長春’兩字,臉色微沉,“這是宮里內造的?!?/br> xxx 偷盜先太太嫁妝固然不好聽,但再怎么終究是定國公府里的事情,外人也不過看個笑話便是,之后定國公府想怎樣還不就是怎樣,不過牽扯到了御賜之物,這下子可就不再是家事了。 顧老太太不得不讓人喚了顧晴過來細細詢問。 來的不只是顧晴,就連雪青和柳綠也陪著一同過來了。 顧晴還沒來得及說話,商老太太便連忙說道:“孩子,我是你姥姥?。 ?/br> 不用問,只需一眼,她就認出來了這孩子一定是晴丫頭,她生的跟她娘一模一樣,一看到她,商老太太就好似看到了當年那小小的女兒站在她跟前的模樣。 “姥姥???”顧晴難得的有些茫然了,她記憶中可真沒有什么姥姥,不只是以往不曾見過,而且在府里時,也不曾聽雪青談過姥姥的事啊。 頭一回,她有了些近鄉(xiāng)情卻的感覺。 “是啊?!鄙汤咸⌒囊硪淼剌p撫上顧晴的小臉,望著那生的和女兒生的一模一樣的眉眼,輕聲解釋,“我是你姥姥,是你娘的娘?!?/br> “姥姥!”顧晴才喚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行禮,商老太太便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顧晴放聲大哭。 商老太太是真哭的厲害,她泣道:“我膝下就兩個孩子,你娘是我頭一個孩子,我的心肝寶貝兒,偏生她過世的時候我人在外地,無緣見她最后一面,原以為定國公府會好好照顧你們姐弟,沒想到堂堂的定國公府竟然是這么糟蹋你們姐弟倆的!” 她這輩子最遺憾之事,除了當年錯信糟老頭子,搞的自己人財兩失之外,莫過于雨點兒過世之時,她正好在海上跑船,壓根不知道雨點兒的事,等知道了之后,雨點兒都已經下葬了,她做為母親,卻連雨點兒的最后一面都來不及見。 她本也想來瞧一瞧晴丫頭和宇哥兒,只是兒子那邊正好出了事,又知道顧琰那混小子一出了妻孝便迫不及待的娶新婦,一氣之下便不回京了,那知道她可憐的外孫女竟然被定國公府如此糟蹋著! 商老太太越發(fā)后悔,哭的當真是情深意切,顧晴本還有些生疏,畢竟自她有記憶以來,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個姥姥,小小年紀被拐賣之后更是不曾見過,但被商老太太一哭,頓時被忍不住牽動住了,也跟著放聲大哭。 顧晴泣不成聲,“原來我是有姥姥的,原來……原來我是有人疼的?!?/br>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沒人疼的,原來她有姥姥,原來有人在疼著她。 說到最后,祖孫兩人抱著哭成一團,見她們祖孫情深,好些人都忍不住感動了,再聽到顧晴一句有人疼的,不知隱含多少酸楚,更是有些婦人忍不住抹淚。 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啊。 其中唯有顧老太太的臉色乎青乎白,臉色難看的很。 什么叫有人疼的?難道她還不夠寬容?要是放到其他人家,像晴丫頭這般的,一出生就該弄死了,那會讓她活到現在! 再見其他交好人家瞧著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對,顧老太太越發(fā)惱怒了,雖是不滿,但顧老太太也知道不是計較這話的時候,她連忙問道:“晴丫頭!你娘的銀簪怎么會落到李嬤嬤手里?” 郭氏拿了先太太的嫁妝固然不好聽,但如果要是是晴丫頭自己手松,好歹能挽回一點郭家女的面子。 就連商老太太也有些不解,別看那套不過是套鑲珠銀頭面,卻是雨點兒最喜歡的一套頭面首飾,怎么會落到像郭嬤嬤那樣的仆婦手上? 顧晴抹了抹眼淚,眼眸中閃過一絲寒意,低聲道:“是被李嬤嬤拿走的?!?/br> 顧老太太眉心微皺,“李嬤嬤可是你母親的陪房……” 雪晴連忙道:“回老太太,李嬤嬤三不五時就拿了姑娘的東西走,這事……咱們先前也曾經報給唐嬤嬤知道的?!?/br> 顧老太太頓時一哽,說起來她先前也聽了一耳朵,只不過沒管罷了,那知道李嬤嬤這么大膽,竟然連御賜之物都拿了。 就連唐嬤嬤的臉也白了,連忙跪下請罪道:“老太太見諒,老奴原想著李嬤嬤不過是幫著大姑娘收著東西,那知道她竟然這么大膽?!?/br> “不是啊?!绷G快嘴回道:“不只是姑娘的頭面首飾,就連府里發(fā)的月例銀子、衣料、茶葉,也都被李嬤嬤搶了去,還有──” 顧老太太臉色乎青乎白,不待柳綠說完,喝道:“來人,堵郭嬤嬤和李嬤嬤的嘴,直接讓人打死!” 郭氏一驚,“姑姑!郭嬤嬤可是我的奶嬤嬤??!” 郭嬤嬤奶過她,又為了她盡心盡力,不過就是拿了晴丫頭的一根銀簪罷了,何必非 “住口!”顧老太太喝斥道:“你還有臉說!” 要不是她處處容不得晴丫頭和宇哥兒,那會鬧出這么大的事兒。 “姑姑!我──”郭氏的話還沒說完,顧老太太便一巴掌直接打了過去,“住嘴!” 她眼眸微沉,“杖斃!” 為了定國公府的名聲,郭嬤嬤和李嬤嬤不能留了! 商老太太冷笑道:“莫非顧老夫人以為只要杖斃了丫環(huán)仆婦便成了嗎?” 她連親家兩字都不說了,可見得是真惱了定國公府。 她一指唐嬤嬤,眼眸微寒,“丫頭們跟她報了不知多少次,她要是把這事當一回事,李嬤嬤豈敢偷盜我兒嫁妝?!?/br> 說到底,李嬤嬤的貪婪也是定國公府給養(yǎng)大的。 顧老太太眼神微沉,“你待如何?” 商老太太微微冷笑,“要杖斃,自然所有失職的嬤嬤都得杖斃?!?/br> 一句話嚇的唐嬤嬤連忙跪下求道:“老太太,老奴……老奴可都是按著你的吩咐去做的啊。” 要不是老太太發(fā)了話,晴姑娘再怎么的也是定國公府的大姑娘,她們那敢待慢大姑娘。 “住口!”顧老太太嘴唇微抖,最后沉痛道:“堵住了她的嘴,拉下去!” 事到如今,她也保不住唐嬤嬤了,那怕對不住她,也只能犧牲掉她了。 商老太太悠悠道:“另外……” “你還想如何?”顧老太太臉色陰沉,望向商老太太的臉色極為不善,一連逼著她杖斃三個嬤嬤,其中甚至還有她的心腹,難道不夠嗎? 一個勁的說他們虧待了晴丫頭,也不想想當年要不是她兒子娶了解氏,晴丫頭早就跟著她娘去了,那能活到現在。 “哼!”商老太太失笑道:“怪不得人家說欠債的是大爺,要債的是犯賤!我女兒的嫁妝被偷盜,我連個公道都討不得了?!?/br> 顧老太太漲紅著臉,深吸了好幾口氣,瞧著老誥命等人不贊同的眼神,終究冷靜了下來,晴丫頭的生死事小,不過這事如果說出去必定會傷了兒子的名聲,還有宇哥兒,要是讓人知道他有了一個偷人的娘,以后該怎么辦? 為了子孫,顧老太太終究軟了下來,“你想如何?” “查!”商老太太冷聲道:“我女兒的嫁妝總不能不明不白的沒了?!?/br> 沒錯,她就是市儈的商家女,誰拿了她家的東西,她非得要那人吐出來不可! xxx 顧家賞花宴成了一場笑話,那怕賞花宴還在進行著,但這笑話已經傳了開來,聽著茶坊里大伙嘴里好些定國公府不可不說的傳說,解子慎微微冷笑。 以為欺負他外甥女兒就僅僅只是這樣嗎?這還只是個開始呢。 他淡淡的對對面的人說道:“怎么?你不出去解釋一下嗎?” 怎么說傷的也是他們定國公府的名聲。 顧琰淡淡道:“不必!” 沒想到的,坐在解子慎對面的竟然是顧琰,顧琰頓了頓又道:“這事……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他當初說好一定會護住解氏母女,結果卻反而害死了解氏,還好晴丫頭沒事,不然他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解子慎眼眸微冷,“晴姐兒的事情暫且放在一旁,我且問你,我jiejie是怎么死的?還有宇哥兒……”解子慎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宇哥兒當真是你和我姐的骨rou?” 他jiejie的性子他是再明白也不過了,怎么可能會瞧得上顧琰! 顧琰垂眸,“是我的錯?!?/br> 一切盡在一個錯字上。 “你不只是錯了,你還是找死。”解子慎怒道:“你當年要是做不到,便不該應了這事,你害了自家也就罷了,這次連我解家也被你拖累了?!?/br> 顧琰長嘆,雖然是母親所為,但終究是他沒克制住自己,“是琰之錯!” 解子慎眼眸一冷,“你好大的膽子!” 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么好問的了,怪不得他jiejie會死。 “主子吩咐了,晴姐兒以后就養(yǎng)在我們家里,你滾吧!” 顧琰許久后才低聲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宇哥兒……” 解子慎眼眸微闇,眼眸下意識的瞄向身后的廂房,“你自己跟主子解釋吧?!?/br> 顧琰臉色微變,只見一年輕男子從他們身后的廂房走了出來,那人一身石青色的衣袍,頭戴束發(fā)銀冠,雖是素淡,但自有一股威嚴,莫約三十歲上下,一雙利眼如電,直刺在顧琰身上。 顧琰連忙跪下拜倒,“臣見過三皇子!” 三皇子冷哼一聲,“你好大的膽子!” xxx 雖說顧老太太死不承認自家動用了解氏嫁妝一事,但大伙一瞧見解氏所留下的空了大半的嫁妝箱子,只要是個人都知道有問題了。 鬧到最后,則是以顧老太太直接杖斃了三個嬤嬤,而商老太太直接把顧晴給帶回自家別院作結,至于嫁妝……定國公府要是能尋的回來最好,要是尋不回來,自然得由定國公府賠償。 賞花宴最后成了一場笑話,好些人在顧老太太杖斃仆婦時便連忙避了去,推脫家中有事,早早回了府,只有郡主被迫留了下來做個見證。 郡主也尷尬的很,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這個見證,無奈,她是場中唯一的宗室女,而這事又扯上了御賜之物,也少不得得留下看看定國公府如何處理了。 另外……她也著實有幾分疑惑,旁人不知,但她是清楚的,因著先后早逝,圣上一直沒有娶繼后,是以這幾年來甚少有女眷進宮,像這種御賜的頭面首飾,已經很久沒有往外賞了,解氏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而且上面印的可是長春宮的標記,如果她沒記錯,三皇子的母妃──敬妃娘娘就賜住在長春宮中,即有長春,又有著含有解氏的小名之意的雨滴為記,總覺得這似乎是宮里特地為解氏所打的首飾,可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呢? 宮里即使賞賜首飾也不過是隨意從內務府里取一套賞了便是,怎么可能會專門為了臣妻打造什么首飾?即使顧琰曾經是三皇子的伴讀,也不可能有這等子臉面啊。 郡主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心作祟之下,便順水推舟的留了下來做個見證。 顧老太太都差點沒把定國公府給翻了一遍了,就連郭氏所住的燕譽堂里都翻過,這才找齊了御賜之物,雖是難免有些損毀,但好歹是全只全尾的齊全了。